已经是转钟一点多了，滨江的夜色还依旧灿烂，五栋楼的这片漫酒摊就像不夜城，还是人头攒动，灯火辉煌的景象。舜子问我平时都爱吃些什么，反正她白天炒股赚大了，你只管敞开肚子吃，就吃海鲜吧！我说，不爱吃海鲜呢，那东西味太腥。我就点了我们家乡人都爱吃的红烧脚鱼，萝卜丝煮螃蟹，还要了两大瓶啤酒。为了不容易喝醉，我们都选择喝啤酒，举着瓶子喝，一边喝一边聊。

我说：“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我的胃不行了，10点后吃东西，第二天准闹肚子。”

“胃不好没事啊，老同学啊，只要肾好。广告上怎么说啊：做女人挺好！做男人肾好！你多吃点脚鱼吧，吃什么补什么，那东西的肾最强！”

我知道，舜子是故意在和我说笑话了，她这话好像是一种挑逗，也好像是一种暗示，我就有点捉摸不透。作为男人，我也有头脑发热犯错误的时候。“慎独”，这是我朋友对我的忠告，我不愿意深更半夜和一个有夫之妇大谈**，哪怕是我的女同学，毕竟这里只有我和她两个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和她谈炒股，那个玩艺我一点都不懂；我也不想和她谈个人财富，这方面，我们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她的小车，她满身的珠光宝气，已经把我衬托得很寒酸了。我就把话题转移到她孩子的学习上来。

“舜子，你对自己的孩子要充满信心。从今天晚上辅导的情况来看，你家彭超的学习基础是很不错的，思维很敏捷，脑瓜子挺灵活的。他那样水平的文章，我现在的学生中都很难找到。如果我稍加修改，完全可以到我们当地市级的报纸上发表了。当然，其他科我不了解。你就好好引导他吧。三年后，考个好的大学，我看应该不成问题”。

舜子就坐在我桌子的前面，薄纱似的低胸短袖上衣，将她丰满的**，高耸的两峰，完全隐含在盛夏的夜色里。她说，在老同学面前开玩笑很放肆，这一点，请理解。舜子告诉我，现在她最大的担忧，就是孩子彭超的学业问题了。自彭超这孩子读初中起，她就不上班了，只在单位拿赤膊工资。建国如今在国外跑地质勘测，搞道路桥梁建设，收入也很不错，就是彭超这孩子不争气。为了陪孩子读书，她去年在彭超的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她每天把孩子叫起床，帮他整理好书包文具，把早点送到他手里，再开车把他送到学校门口的安全地带，她才返回家来。

我就开她的玩笑：“我看你现在，完全是为了孩子在生活，你家彭超可能成了你生命的全部。”

舜子的表情显得有些伤感。“可以这么说吧。我这一生，如果今后开追悼会要概括我的平生功绩的话，其实很简单，我为了两个男人而活着：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儿子”。

我说：“这也是我们中国女性的闪光之处。为丈夫，为孩子，为家庭。我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位普通女性。这也正是你们女性崇高而伟大的地方”。

“为了丈夫的调动，我苦苦地挣扎了八年，八年抗战啊！那时，我每次请假到北方丈夫的单位去，我的同事就笑话我：又要南水北调了！现在，丈夫回到了南方，可比原来在北方还不如，他长时间的在国外，修道路、建桥梁，跑工地，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我也是有情感的人啊，也需要亲人感情的抚慰。有时，我真的寂寞得想要死。特别是到了深夜，我总是睡不着，一看到电视里报道非洲国家的到处骚乱、动荡，我就坐卧不安，我怕他出事，就打电话给他”。

舜子举着酒瓶，又和我碰了一次杯，她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继续向我倾诉她一个人在家的苦楚。“天民，你不知道呢，他在外面出过一回事的。前几年在非洲的一个工地上，他们单位的几个工程师都被人绑架了。我打他的电话，老打不通，我找遍了他的所有亲人、同学、同事、朋友，都不知道。我就急得一个人在屋里哭，我哭了几天几夜。彭超回来，我还要在儿子面前强装笑脸，怕影响他的学习，我在儿子面前撒谎，说老爸正在执行一个重要任务，现在，不便与家人通话。后来，他回电话报平安，我的生活才算恢复了平静”。

她说得很动情，我的情绪都被她感染了，她的双眸闪烁，在滨江的夜色里溢着泪光。我拿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她，并且安慰她：“唉，没有一个人活着是很容易的！像你这样的富婆都能倒出这么多的苦水，何况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呢！好，不说这些那，好人一生平安！我看你追求的目标有时候也太高了，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我和舜子坐在滨江的漫酒摊旁边，啤酒花的泡沫膨胀了我们的血管神经，我们都有些激动。毕竟好多年没有在一起这么私密交谈过了。桌上的菜肴已经不多，滨江的夜色已经很浓了。乌蓝的江面倒映出滨江大道阑珊的灯火，不少高楼的霓虹灯已经熄灭。刚才五栋楼熙熙攘攘的漫酒摊，转眼变得人影稀疏，摊位寥落。我一看时间，是深夜2点多了。我对舜子说：“吃好了吧，往回走吧？”她似乎还不想起身，抱着啤酒瓶不放，问我：“还搞一瓶啤酒如何？”我说：“不行了，再喝，肚子会撑破的！”搂起衣服，我拍拍自己突起的肚子。我主动先一步走到漫酒摊主前去买单，男女同学在一起，要女同学买单，我不好意思。舜子在钱的问题上很敏感，她见到我在掏腰包，霍地站起来，拦住我拿钱的手，硬是不同意我出钱，她厉声地对摊主说：“老板，你收我的钱，漫酒是我请的！”你推我让的，摊主不知道收谁的钱好。就百来块钱，我也不想作过多的纠缠，就让你舜子买单吧。

我们就往舜子车子的方向走，深夜，江边的风有些凉爽。我问舜子：“你没醉吧，还能开车吧？”“没事，没事！我们经常来这儿喝漫酒的！啤酒醉不倒人的。”她就问我：“明天白天怎么安排，打牌还是逛公园”。我说：“睡觉最好。我在北山，从没玩到这么晚过”。她说：“你不是爱打麻将吗，明天我们到任英姿那儿去，我们一起打麻将！”

说真的，我不想在滨江这样的地方打麻将。我平常在北山玩的都是小麻将，一场牌，就那么三五百元的输赢，现在，舜子、任英姿他们都是滨江市民，比我们北山人民都有钱。我不能在女同学面前显示自己的寒酸。我说：“你们打多大的麻将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不能跟你们……”

“哎呀，不就是钱吗，我先给你5000元，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这是你这次给我儿子补课的辛苦费。大热天的，你到滨江来一趟都是大人情，给我儿子一顿表扬就行了，拿着吧！”

“跟同学的孩子补课还收钱啊！舜子，你莫把人看瘪了！就当我是跟自己的儿子补课吧。”

“天民啊，我看你就别清高了。你跟我的孩子补课付出了劳动，当然应该收取报酬的。你不收钱，我于心不安！这几个钱，虽然对你对我都是小意思，要你为我做义工，情理上都过不去。”舜子以命令的语气要我必须把这钱收下。她说，我家彭超还刚初中毕业，今后读书，说不定麻烦你的事情还很多！

考虑到安全，舜子晚上开车很慢，为了让她集中精力开车，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街头的灯光映着我们车窗的玻璃，在我们的眼前变幻出各种美丽的图案。舜子微红的脸色，浑圆的胳膊在灯火光中，犹如西方油画中的圣母，那么凝重，那么高洁。在滨江的夜色里，在灯火阑珊处，我们都沉默着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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