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牟欣正在办公室里翻一本杂志，突然手机响了。牟欣看了一眼，是个本地固定电话号，牟欣顿了一下接通了电话：“喂，您好！”牟欣在电话里对陌生人一向是很礼貌的。只听电话里，对方只是笑，声音很是熟悉，牟欣皱了一下眉，心想：怎么是他呢！应该是当地的号啊！

对方好像猜中了牟欣的心事，笑声停下后，问道：“怎么，想不到吧？是我！我在本市，专程来看你！”

牟欣马上换了声调，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出差吗？”语气中有一种老师审问学生的口气。

对方又笑了：“哈哈！还是这种语气比较舒服，更习惯，虽然有些生硬，但听起来很亲切！我刚到，不是出差，是专程来看你的，中午请你吃饭，我在交通宾馆门口等你，记住，不来我可是去学校找你，还拿着花！呵呵！再见了！”不等牟欣回答，对方把电话挂了。

牟欣叹口气，放下电话，皱起了眉头。

其实牟欣早已想到他会来的，因为几封信的劝说都无济于事，她的学生并不象课堂上那样听话，牟欣明白：他早晚会来的。

牟欣犹豫着：去不去呢？不去吧，他会真来学校的；去吧，又怕------，转念一想，总得面对，去吧！

中午下班，牟欣来到交通宾馆门口，枫早已等候在门口了。见牟欣到来，枫笑脸迎了上来：“去哪吃饭？”牟欣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不怕我不来吗？”

“怕！但我想你会来的，因为您很礼貌！”枫笑着说。

牟欣叹了一口气，：“唉！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两个人来到了一个繁华地段的大饭店，牟欣在大厅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然后看着吃惊的枫说：“坐吧！”

“就在这？”枫问。

“怎么，不行吗？”牟欣平静地问。

“行，很好！”枫望着牟欣严肃的眼神说。

“那就坐吧！”牟欣指指对面的位子说。

服务员递上菜单，枫接过菜单也没问牟欣，开始点菜，他点了一个牟欣最爱吃的拔丝芋头，又点了个烧茄子，也是牟欣爱吃的，又点了个牟欣最烦的“鱼”，最后点了个汤菜，然后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牟欣一边喝茶，一边问：“怎么不让我点菜呢？”

枫也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盯着牟欣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爱吃什么！”

牟欣沉默了，继续喝茶。

一会儿，菜上齐了，服务员问喝什么酒，牟欣忙回答：“我下午上班不喝酒！”然后看看枫说：“你少喝一点吧？”

“我中午也不喝了”枫说，“上一壶好茶吧！”

枫用筷子加了一大块鱼，然后把鱼刺细细地挑净，放在牟欣的盘里：“记得你说过，不爱吃鱼是因为鱼刺，什么时候有人给你挑鱼刺，什么时候再吃鱼。今天我来给你挑鱼刺，吃吧！”

牟欣望着盘子里的鱼，微微一笑：“谢谢！还想说什么？还记住什么了？接着说！”

枫望着牟欣：“为什么不能像在电话里说您好那样温柔呢？”然后枫又笑着说：“不说什么了，吃吧，我的筷子还没用过！”

接下来枫只谈吃，不再提及别的。

吃完饭，牟欣站起身：“我请你，这是地主之谊！”

“不行！”枫按住牟欣往外掏钱的手，“说好的，我请你！”

没办法，牟欣只能让枫把帐结了，出了饭店，枫首先开口，说：“晚饭该您尽地主之谊了！晚饭你请我，你若不请，我就一直饿着！”

“好啊！全当减肥了，我成全你！”牟欣笑着气道。

枫依然笑着：“晚上我还在宾馆门口等你，一直等到你来请我吃饭！”

牟欣无奈地看着枫，心想还有等人请吃饭的呢！再看枫已经不等回答就走了，牟欣摇摇头，对自己说：“唉，再说吧！”

回到学校，牟欣靠在椅子上想：他来的目的绝不是吃饭那么简单，晚饭怎么办呢？

下班了，牟欣的电话准时响了，是枫来的短信：“我在等你吃饭！”

牟欣看了一下时间，下定决心给枫回了信息：“真不好意思！晚上我有课，希望你不要减肥，自己去吃饭吧！”

对方的回答很出于牟欣的预料：“没关系，我慢慢在这等，一直等到你请我吃今天的晚饭！”语气很坚定，牟欣的心头一颤：看来来者不善了！

牟欣拨通了枫的一位同学的电话，当然他也是牟欣的好朋友，没想到这位好学生在电话里看起笑话来了：“好！他终于有勇气了！但您躲着也不是办法啊！老师，知道吗，他崇拜您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里他为你学研究生，为了您他从打工到白手起家开公司，直到今天的百万资产。可以说他要是找别人，美女如云啊，但他始终在爱你一个人。”

“别开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牟欣严肃地说。

“为什么呢？”对方不解地问。

“我们是两代人！我长他很多！他还年轻!”牟欣说。

“年龄是问题吗？”对方又说，“说心里话，您不爱他吗？”

“爱！但那是长辈的爱！”牟欣说，但语气中没了底气。

对方在电话中常常地叹了一口气。

放下电话，牟欣也觉得有道理，不能总躲着，应该解决了。

牟欣的短信又响了，枫发来的：“我还没吃饭呢，在宾馆门口等你呢，您不会让我白等吧？即使白等我也无怨无悔，因为我爱你！”

牟欣看完信息，眉头皱的更紧了。

窗外远山衔着落日，不由得想起与枫相识的往昔，师生情，深似海，想着想着，牟欣忽然心疼起枫来：唉，该有七点多了，还没吃饭，一定饿了，牟欣不由自主地给枫发了个信息：“吃饭去吧，别傻了，我明天上午去见你，中午请你吃饭！”

枫马上把电话打了过来：“谢谢你！我打听清楚了，你今晚没课，我今晚就在这等你吃明天中午饭吧，好多吃点，别怕浪费啊！”

牟欣又好气又好笑：真拿他没办法！

无奈，牟欣拨通另一个电话，恳切地和对方说了许多。

“那你不是在欺骗他吗！”对方说，“我知道，你也爱他！为什么不能呢？”

“就因为我爱他!”牟欣说，“善意的欺骗不好吗？我不能给他痛，他还很年轻!”

最后恳切地说：“拜托了！”

牟欣和枫站在滨河边上，扶着河边的栏杆，两人都沉默着。枫终于沉默不住了：“老师，”他已习惯了这个称呼，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自己也许只配做个学生，虽然他心里有一种不同于学生的感觉，虽然自己已是功成名就，但永远也放弃不了这种带有崇拜的称呼。

牟欣回过头看着枫，枫逃过牟欣的眼神，下意识地看着河面，然后又毅然转身，正面看着牟欣，说道：“我们四年多没见面了，在这四年中，我天南海北，可以说见过很多种女人，她们表面上也许都比您漂亮，比您年轻，但心里，她们都没有您的深深的美的内涵，没有您的活泼，乐观，善良，豁达；没有您那颗向上而年轻的心。我也试图逃避过您，但四年多，我还是逃避不掉那个天真，乐观，智慧，慈爱的化身；认识您是我三生有幸！也许我永远占据不了您心中的位置，但您却是我心中的一切！我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请您原谅我的霸道！作为您的学生，我也同样可以成为您的朋友，知己，甚至是您一生的依托！”

枫深情地看着牟欣，双手扶住牟欣的肩，牟欣沉默着。

牟欣猛地回转身，使劲地摇了摇头，嘴里坚定地说：“不！不！你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朋友知己，永远都是！但仅此而已！”

枫痛苦地望着河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拒绝他，不信任？看不起？不！都不可能！他知道他是老师的好学生，好朋友，甚至最信任的人！

枫不明白！

沉默了一会儿，牟欣用一种老师特有的口吻对枫说：“梁枫，该去吃晚饭了，老师请你，走吧！”

枫回转头，望着牟欣，牟欣向枫笑着点点头，然后从滨河桥上移开脚步，枫机械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家门面很干净的饭店，牟欣向服务台报出姓名后，服务员笑着说：“您的姜蠡在八号房等您多时了！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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