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徐帆把信拿到手中的那一刻，心里一颤，他就有一种预感，牟欣轻易不会见梁枫了，也不会见自己了。

徐帆没有回宾馆，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街心公园，他从侧门进去，前面正对着花坛，花坛边站着一群家长和孩子，看上去是刚吃过晚饭在这里休闲的，他找一个靠边的石凳坐下。

这里来过已经不是一次了，但徐帆清楚记得第一次来是牟欣带他们来的，也是一个上午，牟欣想给大家讲诗的“意境”，带着大家来这里体会大自然的美，那时正是初秋，树的叶子浓翠欲滴。一上午时间过的很快，大家也很快乐。那一次徐帆从心里感受到眼前这位美女老师的不简单，在她身上即有传统的教育观念，又有一种现代的开放思想，她没有把学生禁锢在课堂上说教，而是让学生在自然中去悟，去悟自己能悟到的和该悟到的东西，而这些悟出的美感，形成了文字，便是一首好诗，一篇好文，一种意境美。也正是在那一次体验中，班里出现了许多个爱诗的人，也出现了许多写诗的人，徐帆也不得不承认牟欣也是自己的偶像。

想着想着，徐帆心里不觉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看着手中的信，却不敢拆开，因为他也怕在这么多的休闲人面前，自己这个堂堂七尺男人有控制不住的失态，于是他又站了起来，无奈地踱出街心公园。

徐帆回到宾馆，把窗帘拉上，他靠在沙发上，小心地打开那封信，只见里面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徐帆启”，还有一个信封，但没有封，信封上写着------请转交梁枫。徐帆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封信，只见纸上皱皱的，显然有斑斑的泪痕，信中间**一张化验单和一个诊断书，上面写着“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徐帆把眼睛下意识的闭上，然后咬了咬牙关，又睁开，只见信上面写着：

徐帆：

我的好学生，我的好朋友，见字如晤！

我想你一定会来的，也一定会在梁枫来滨江之前看到这封信，这是我所希望的，在此我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梁枫，深深地谢谢你！

昨天晚上的会面，让我深深地感动，感动我们之间的师生情和友情，也感动你对梁枫的真诚，梁枫今生有你，正是幸运！在你的真诚面前，我不得不卸下伪装，对你说出真心话，否则，就是我辜负了你的真诚，也辜负了我们的友情。坦率地说，我爱你们班里的所有学生，能成为你们班学生的老师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在你们身上，我学到了许多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你们给我的斗志、快乐、真诚将是我最大的财富！所以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你们班中的每一个人的笑容和顽皮以及风趣。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深深地爱着梁枫。是啊，你说的对，年龄不是问题，在我们身上找不到代沟，本来就长不大的我，又遇见你们这些年轻人，怎能不青春焕发呢？年龄确实也只能做为借口，也许能欺骗一些人，但是欺骗不了你和梁枫，更欺骗不了我自己。正如你所说，我只是在逃避，但不是逃避一种真的爱，相反正是因为这种真诚的爱，我才在逃避死亡带来的压力！我想你一定看到了随信的化验单，你就会明白这一切了。我得的是一种不治之症，医生说最多有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也就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不能让我最爱的人和最爱我的人替我承受如此大的打击，因为我也深爱着他。梁枫还年轻，他从小就没有幸福过，世界对他是不公平的，我不能再给他不公平的待遇了，他应该有个幸福的将来，你也一定希望他幸福。在这里我恳切地希望你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并且尽你最大的努力来劝梁枫忘记我，让过去永远成为过去！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的真诚，更相信你和梁枫十几年的情义！所以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做到，能够做好！也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你了，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

徐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一般，你一直也没把我当做老师，其实这样也好。“台上是老师，台下是朋友！”这是我的一惯主张，师生不是两个阶层，更不是两个阶级。我羡慕你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一切，同时也真诚地祝福你们！时光匆匆，岁月不等人，我们都对这些太熟悉了，珍惜现在的，就是尊重过去的，也是开辟了未来。

不要担心我，我会在最后这一段时间照顾好自己的，学校我已经安排好，请了长假；家庭上我来去无牵挂；经济上，我有工资，还有“秋枫集团”初建时我借给梁枫的钱，后来他都加倍给我存成了一张卡，足够我挥霍了；我到现在身体还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可以游游山，玩玩水，我总得在有生之年完成我“踏遍祖国山水”的夙愿吧，而且在每一个脚印上都写下了一首诗。呵呵，这是我向你们全班许下的诺言，老师是不能失信于人的！

徐帆，记住我的请求，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梁枫，让他把我忘记，不要告诉他我逃避的理由，让他知道我没有爱过他，那种关心和帮助只是出于老师的身份，好吗？！

铺上纸，好像是眼泪就不听话了，把信面弄的这么脏兮兮的，似乎不是我风格，也有点不尊重你，希望你不要介意！老师我还是挺干净的，不多写了，我还有事要做，最后让我们像在课堂上一样，都开心地笑一笑！

牟欣亲笔

徐帆看完了信，眼泪也滴在了纸上，他闭上眼睛，坐在沙发上，任眼泪肆意地流着。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科学这么发达，我不信还有什么绝症！”然后又打开那张化验单，仔细地看了一遍，他又呆了，他在心里责问着：为什么老天不公，红颜薄命！

徐帆知道，假如这些都是真的，确实是回天无力。那么是为牟欣守住秘密呢，还是告诉梁枫？如果告诉梁枫，梁枫能成受得了吗？他不敢预料。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牟欣，把事情弄清楚，即使真的有病，也得看病啊！即使不让梁枫知道，自己也能帮她啊！起码能让她有生之年快乐!

想到这，徐帆拿定了主意，然后拿起电话，拨了114.

“喂！您好！”他对话筒说，“请帮我查一下滨江大学的电话！”

“您要办公室电话还是其他电话？”对方问。

“哦！”徐帆一愣，对啊，我查那个电话呢？“就要值班室的吧！”徐帆说。

查号台报出了值班室的电话，徐帆马上拨通值班室电话：“喂！您好！我是你们学校的毕业生，我想查个老师的电话，能查到吗？”

对方好像不太客气：“我们这不负责查号，老师电话都是私人电话，保密的！”说完把电话挂了。

徐帆气哼哼地把电话扔在**，他开始矛盾，明天怎么办呢？开发项目是进行还是放下？若停下，怎么和梁枫解释；若进行，对梁枫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岂不是更痛!当初这一项目可是为了牟欣啊！

徐帆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唉！怎么会这样呢？”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帘，向外看去，蓦地，他确定了目标：“对，明天叫他俩先去忙，我去找牟欣，一定找到她！”

又是一天开始了，徐帆和两个助手吃过早饭，徐帆让两个助手去办项目的事，然后对他们说：“我先去办点私事，你们有事打电话给我！”

徐帆首先来到滨江大学，门卫登记后，他直奔教学楼，因为他是这里毕业的，所以还是比较熟悉环境的，在牟欣办公室门前，他看到的是锁着的门，他略停了一下，直奔教务处，教务处处长和干事都在，他做了自我介绍后，教务处长很热情，递上一杯茶说：“哦！你是牟欣的学生！可惜啊，你来晚了，牟欣昨天上午来请的假，校长批的，她这半年不上课了！”

“那她上哪了？”徐帆问。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她只留下个备用电话号，不是原来的号，说有事的话，打这个号找她！”

“那您知道她为什么请假吗？”徐帆又问。

“不知道！我们见有校长批条，就调课了，原因我们也没问。”处长说。

“那请您把她留的电话号告诉我好吗？我找她确实有急事，我还是从外地来的！”徐帆恳切地说。

处长上下打量着徐帆，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他的学生，应该没事！”然后告诉徐帆一个电话号码。

徐帆感激地和处长握别，走出滨江大学。

徐帆也多了个心眼，没用自己的手机打这个电话号，而是在学校不远处的电话亭拨通这个电话号，电话接通了，徐帆忙说：“您好！牟老师！”

“您好！”对方的声音很陌生，“我不是你的牟老师，我是她的同学乔涵！”

对方感觉到了徐帆的失望，解释说：“您好，徐帆，牟欣和我提过你，她说给你留了一封信，你该看到了吧！”

“收到了！您能告诉我牟老师在哪吗？”徐帆问。

“徐帆，牟欣她现在很好！她让我告诉你别找她，替她照顾好梁枫就行了！再见！”对方说完把电话挂了。

徐帆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光亮，又灭了，他不知所以。

这时电话响了，是他的一个助手打来的，接通电话，助手说：“徐经理，项目进展得很顺利，周秘书向郝市长汇报了，郝市长很支持咱的项目，说马上研究，明天就能给咱答复！”徐帆没有说话，显然对方是想听到徐帆一个兴奋地声音，见徐帆没说话，忙问:“徐经理，您在听吗？”

“我在听，我知道了！”徐帆应答。

“还有，徐经理，周秘书约您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您在哪？我去接你？”对方又说。

“周秘书找我干什么？”徐帆问。徐帆问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本来为了工作找周秘书，这人家找自己还问干什么，岂不是不识抬举吗，忙又对助手说：“好！不用接我，我自己去吧，你们忙你们的吧！我这就去周秘书那！”

但这一次，徐帆估计错了，周秘书找他，确实不是为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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