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屠苏·何送暖

转眼，已是一月。

鬼谷白雪漫漫，覆了一天一地。赤练笑嘻嘻的说，把白凤往雪地里一扔，就看不见了。卫庄依旧坐主位上，不苟言笑的看着众人在闹。白凤瞪了一双凤眼，难得和赤练吵嘴。隐蝠一直阴笑着，墨玉麒麟还是不言不语的偷酒喝。这时卫庄才发话：麟儿，待会要是撒酒疯，我可饶不了你。

卿月饮下了一杯屠苏暖酒，抬头看着阴沉的天。一片晶莹寒冷的雪花落入眼中，微微刺痛。她不禁轻声惊叫：“哎呀！”

“怎么了？卿月？”旁边的麟儿转头，好奇地问。

卿月揉揉眼睛：“没事，只是雪花入眼罢了。”

白凤也看着她——却蓦地发现——自己这才看清，那个女子的眼瞳，是琉璃色的。很清澈，仿佛可以看入心底。却又被什么，覆在心上，挡住了。

对了——这个女子，好似雪花。飘零——飘零——最后，却不知会不会碎？白凤稍稍握紧手中被酒浸暖的酒杯，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有雪落入杯中，瞬间融化。没有续酒的酒杯，也很快冷却。像是卿月皱眉的表情，很快又被笑颜所替代。

“笑得真难看。”白凤无由来的说道。

——赤练的笑容僵了僵，然后很淡定的道：“白凤你少说两句。”——她知道，说的，不是她。

卿月依旧笑着，然后起身：“卫庄大人，卿月身体不适，先行辞去。”

转身，衣袖扫过白雪，卷起一层白霜。优雅而清冽，冰冷疏远——尽管有礼，却让人心里隐隐有些不适的感觉——不痛，不痒，只是闷闷地。好似有一口气堵在那里，无论如何轻拍，如何饮水，就是出不来。

“看你，”赤练待她走远后，一双**瞪向白凤：“好好地酒宴，被你弄得不欢而散。”

白凤却依旧看着悠闲：“真是有趣了。她本来就不欢，干我何事？”

“你！”赤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卫庄打断了.

卫庄难得的轻笑：“他是年少不更事，日后便知道后悔。你又何必跟他计较。”

白凤是在初见时的那个崖边上找到她的。

独坐，抚琴。

“怎么突然走了？”他问。

“没什么，只是在酒宴上，有些不适。”她答。

“因我的话？”

“不。是卿月想到了些什么，慌了神。”

“哦？是什么？”

“一个……奇怪的酒宴。只有轮廓，看不清的片段。”

我想，那就是我要寻的东西吧……

卿月在心中默默的叹息。

第四章灯·流水

鬼谷内，有一条绕山绕谷的溪。水不深，亦不浅，清可见底。平日白凤很喜欢坐在这溪边，凝望着水中的倒影。赤练说，没什么可看的，再看他也就长成这样了。可是白凤依旧不以为然，有空便坐在溪边。

兴许是活水之故，这水流并没有冰封。依旧叮叮咚咚的一路奔流，好似迫不及待要与大海相聚——可惜的是，它的尽头是湖——白凤和卿月所住院落旁的那个湖。

正逢上元节前夕，赤练突然来了兴致，向卫庄撒着娇，嚷嚷着要放河灯。偏偏卫庄还就真的吃她这一套，于是命人买了些白色的薄绸，又削了些竹子，要弄些河灯。大家都忙着，却只有卿月还站在原地。卫庄不解地看向她——却听她问：“大人，河灯是什么？”

众人愣住了——不想，原来还有人连河灯是什么都不知道。

赤练只好解释道：“河灯啊，就是把灯做成莲花状，写上心愿，放到河里。这灯，便会带着你的愿望一直飘到瑶池，带给天帝。”

“莲花灯？”卿月的头歪了歪，倒是少了几分成熟疏离，平添了几分少女的风情：“真的可以带给天帝么？”

“你还是先把灯做出来再说吧。”白凤把白绸，竹子和针线放到她手里。又拿了一个做好的河灯放到她面前。

卿月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拿起竹子便开始扎灯架。扎了很久，灯架没有扎出个模样，倒是把竹刺儿给扎到手指里去了。疼痛和挫败感让她不悦的低呼：“诶呀——”

白凤看向她，问：“你又怎么了？”

卿月放下灯架，正想把手指放到嘴里止血：“没什么，只是扎到竹刺儿了。”

“弄出来了么？我看看。”白凤也放下手头做了一半的河灯，走过去蹲身，执起卿月的手仔细地看着。继而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个琴师，扎到了竹刺儿也不知道弄出来。”

说罢，他拿过针，放在烛火上烤了烤。另一只手**地握住卿月的手；威胁似的说：“想要再弹琴，就不要乱动。”说话时，针已经扎入那嫩白的手指中，稍微动了动，轻而易举的把刺挑了出来。殷红的血也随之涌了出来，白凤很自然的把她的手放到嘴里——于他而言，这只是清理伤口的一个步骤。

但是看在赤练等人的眼里——众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赤练调笑道：“卫庄大人，我看还是趁早把他俩的婚事办了得了。”

“姐姐胡说什么呢！”卿月红着脸，忙把手指抽回。

白凤也别开脸，道：“自己小心处理，不要沾到水。”

入夜已深，子时已过。已是上元节了。

卫庄带着众人上山顶，在溪水的上游把灯放下来。卿月没有灯——因为实在不会做。她有些黯然的低着头。这时，一盏还没点燃的河灯放到了她的面前：“拿去。”

“白凤公子？你不放河灯么？”卿月抬头，看到的竟是白凤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女人的玩意儿，我不稀罕。”白凤递过笔：“写吧。写完了自己点上。”

卿月高兴地对他点点头，然后许愿，点燃蜡烛，放到溪水上。

由山顶往下看，溪上一路飘了暗黄色的河灯，朦朦胧胧的罩着一层光。

——瑶池的天帝……你会收到的，对么？

次日。

赤练一见到卿月，便惊叫了起来——佯装惊讶地叫道：“卿月妹妹！”

“姐姐有什么事么？”卿月莫名其妙。

“今日卫庄大人让我们把湖上的河灯清一清，我居然找不到你的河灯！肯定是飘到瑶池了——诶呀，为什么你的可以，我的就不行？”赤练心里自是明白怎么一回事，却又不说。安慰也好，逗弄也罢，她这么对卿月说着。

卿月的思想，有时候居然犹如儿童般单纯。此刻也满心欢喜：“太好了！”

白凤独自站在雪凤背上，手里拿着一盏莲花河灯——上书——【何以】。

何以，何以。

至于两个字，是不知问什么，还是有太多的问，来不及一一写上去？

何以……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