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横空多出个女儿（三）

甄羽凡快速奔跑在街道上，不住地哭喊，不住地张望，不住地回头。灰蒙蒙的天空已经开始下起小雨，甄羽凡的白衬衫已经被雨水和泪水打湿透彻，蓬乱的头发上，大滴大滴的雨滴顺着头发丝滴到脸上，滴到眼睛里。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起来，周围熟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那么地陌生。终于，疲惫不堪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他双手撑住一跟路灯灯柱上，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四年前金玲离去的那番话：“羽凡，等我，三月之后，我来找你……”

等，甄羽凡守着自己以前的那个号码，足足等了四年。等来的是一个女儿，一个金玲生病失踪的消息。他好悔，好恨自己当初没有以死威胁，留下金玲。

“金玲，我爱你！玲玲，我爱你！求求你，快出来，别躲着我了！”甄羽凡的声音小了许多，却变得嘶哑起来。周围逛街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涌动着将甄羽凡团团围住，用恶毒而嘲讽的眼神盯着他看，像是要将他生生活剥了一样。五颜六色的伞，以甄羽凡为中心，绽放出了一朵美丽绚烂的奇异花朵，只是，这朵花没有花香，只给人带来恶臭。

没有人上去劝他，更没有人上去扶他。看着，也就这样看着吧，免费的笑话，谁不愿意看。

甄羽凡不断地用头冲撞着灯柱，手胡乱地拍打着，脚也无力地抬起，再撞在灯柱上。步入癫狂的他，需要发泄，需要将内心压抑四年已久的离别之痛发泄出来。

雨越下越大，周围的人群也都很无趣地散开，四周又变得空旷了起来，只是偶尔有几个花伞停下，离开。甄羽凡酥软的身体就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顺着灯柱慢慢伏下，躺在了雨水中。路上的积水越来越多，他整个身子都浸泡在积水中，半睁着眼傻傻盯着天空。积水大股小股地从甄羽凡的耳中流进，他完全没有了任何感知，只那样呆呆、傻傻地盯着天空。

这种感觉，这种被积水浸泡的感觉很熟悉，很情切，很让他着迷。四年前的那个夏天，海上的天空不也像今天这样么？四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不也像今天这样浸泡在水中么？只是，那个时候的水是海水。那个女子不顾自身的安危，放下手中的木板，游到了自己身边，将昏迷之中的自己扛上木板。从无知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再到遭遇鲨鱼袭击。为了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从鲨鱼嘴中逃掉，金玲毅然用刀划破手腕，以血引诱鲨鱼。海上漂流之际，她给自己捕鱼吃。成功踏上一小岛后，她为自己疗伤。

一幕幕，如画般清晰展现在甄羽凡的脑际。甄羽凡闭上眼，脸上痴痴地笑着，任雨水落下，溅起水花。此生唯玲，此心唯玲……..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睛，痴迷而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玲玲，无论你藏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治好你的病，还有，我会对我们的孩子负责，我会做一个好父亲。”

学校内，陈琳家中，在张老太太和陈琳连哄带骗下，金雨荷总算安静下来。

陈琳今年也五十来岁了，妻子离异，儿子跟着妻子，自己住在学校分给自己的一套，过过得也还清闲。

“雨荷，你和婆婆就呆在这里，我下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好吗？”陈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张老太太腿上的金雨荷，笑道。

“嗯！谢谢陈爷爷，雨荷会很乖的！”金雨荷很听话，老实地坐在张老太太腿上，双手抱紧张老太太的一只手。

陈琳换下拖鞋，穿上一双黑色皮鞋，拿了把浅绿色的伞，打开房门，对金雨荷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金雨荷同样也挥起右手来，并用小孩特有的撒娇声说道：“陈爷爷，你快点回来哦。”

陈琳笑了笑，点点头，关上门咚咚往楼下跑。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开始在心中酝酿，好像是自己抱上孙女一样，那感觉，不言而喻。

“哟！老陈，这么急匆匆干啥去呢？瞧你乐呵的……”刘海峰，也是这所大学的一个资深教授，只是，他是教高数的。

“老刘，别挡道，我有急事……”

狭路相逢，勇者胜。见陈琳那炮弹般汹汹来势，刘海峰忙腿一缩，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

“这还是老陈么？”刘海峰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陈琳，摇摇头，自言自语，“这老陈，估计是撞邪了！”他是理学院的，自然没看到今天计科院内所发生的一切。

陈琳以250的马力穿过了一条街，来到小吃一条街。疾驰而过的小车都停下来，骂他疯子，不要命。鸡翅，鸭脚，鹅头，烤鱼，烧兔…..。陈琳拧着几个食品袋，快速往回跑。过马路的时候又引来了一阵轿车车主的大骂。你发疯了，不想活了！自己死了就是，可别把我们给搭进去。

甄羽凡全身湿透，摇摇晃晃地走进学校，招来不少人异样的目光。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他要快点找到自己的女儿。只是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张婆婆带着雨荷到哪里躲雨去了。甄羽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边走边找。学校很大，甄羽凡找了好一阵子了，就是没见到张老太太和雨荷的踪影。

“你傻小子还知道回来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甄羽凡身后响起。他忙回过头去，一脸的愧疚。“额，那个，陈老师，那啥，你也知道了？”从陈教授的话可以断定，今天的事儿准让他知道了。当时他就在五楼，貌似今天的事情已经轰动了全院。

“岂止知道！你小子，只顾女人，不顾女儿，不是人呀…..”说这话的时候，却又故意拉长，没有责备之意，全为风趣。

“呃，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老师，你家里来客了？买这么多吃的！我…..我就不耽误你回家照顾客人了，我找她们去了……”说完，甄羽凡转过身打算离去。

“啪”，一张宽大的手掌突然扣到他的肩膀上，甄羽凡立马一惊，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陈琳。

“找？去哪里找？人都在我那里，你到哪里找去？”

“啊？”

“啊什么啊？臭小子，还不帮我拿东西？”陈琳指了指右手上的东西。说老实话，又提东西，又打伞，一只手还真扛不住。

“哦！”听女儿在陈教授那里，甄羽凡高悬的心也落下来了，七手八脚地将陈琳手中的东西夺过来。

“小心点！别淋坏了，这可是要给你女儿吃点！”陈教授见状，对这甄羽凡吼道。

“嘿嘿…..”甄羽凡笑了笑，将提东西的手放在伞下，自己的身体就留在雨中。管他的，反正都淋成这样了，再淋下去也坏不到哪里去。

教师公寓近了，甄羽凡的心中却是复杂了起来——我对不起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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