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芙身子忸怩一下,推开陆小白搁置自己肩上的手,闪身避开:“少爷,夜深了,我们且回去吧,明**晚起耽误了给老太君请安,铁芙可担待不起。”
“晚起就晚起呗,又不是没有晚起过。”
“那也不行,总之扰了你休息,横竖都是我的错。”
“铁芙,我看你今夜郁郁寡欢的,要不明日我带你去郊外散散心吧?”
“这……”
“你去是不去?”
“少爷你一天忙得飞天遁地的,何以就有时光败在我这小丫头身上了。”
“咦,你这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妄自菲薄了,丫头就不是人了么,陪自己的丫头怎的就算‘败’了。”
铁芙“扑哧”一声笑,捂着嘴巴道:“你明日当真有时间?”
陆小白肯定的点点头:“当真!”
“那好,城郊的海棠山庄你可听说过。”
“唔……倒好像听过哩。”陆小白吞吞吐吐道。
“我看你这公子哥绝计没有屈尊去过那儿呢。”铁芙鄙夷的努着嘴道。
“好吧,你且说来,那地儿怎的了?”
“要是少爷你明日真有时间,我们就去那海棠山庄如何?”
“为什么要去那儿呢?”
铁芙如数家珍道:“在那海棠山庄,有一座燕子坞,至于那燕子坞有什么好,跟我去了后,你定然知晓……”她卖着关子,得意洋洋的望着陆小白。
陆小白点了点头。
第二日。
陆小白“私奔”一样跟着铁芙朝那海棠山庄燕子坞奔去。
两人在靠近海棠山庄的地方叫马夫候着,而后携手走向了一条石子路。
一路上铁芙兴高采烈的,像捡到了金砖儿,看得陆小白一愣一愣的,不多时,石子小路走到了尽头,眼前竟然出现一座人声鼎沸的码头。
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延绵在崇山峻岭间,大大小小的船只拥挤在一起,行人如织。
这码头陆小白闻所未闻,当然,像他这般的公子哥,以前即便是出来玩,无外乎勾栏酒肆,粉墨梨园,哪里会来这种粗人囤积的市井小地呢。
但见那泊船的码头,舢板上过往的旅客频繁的出入,鱼虾蟹蚌一篮篮的被搬运的汉子扛在肩膀,一派喧嚣……
一时陆小白无助的望向铁芙,他既不知海棠在何处,也不晓山庄在哪里,问道:
“这就是海棠山庄了么?”
“笨蛋,才没有到呢。”说着,铁芙耸了耸背上的四弦琴,捂着嘴呵呵直笑。
“我还要问你呢,何以今日出来踏青,你还背着琴呢?”陆小白这时才警觉不知何时,铁芙竟将她的琴放在马车上也一并带来了。
“少爷,你以前不是问过我,府中何人教会我抚琴么?”
陆小白想想,自己确实多次相问,但每次铁芙都含笑不语。他点点头:
“看你得意的小模样,怎的,今日要告诉少爷我了吗?”
“是啊,教我抚琴的人就在那海棠山庄哩。”
“原来如此。”
“走啦!”
“去哪?”
铁芙跑在前面,一转头,俏丽乖张的模样:“去坐船。”
陆小白嘀嘀咕咕的跟在后面:“还要坐船呢……以为海棠山庄是个风光之地,却见此处污垢下流,一派贫瘠,能好玩到哪儿去?!”
“你在后面嘀咕什么啊。”铁芙边回头边喊,“一会误了船,可不等你。”娇俏一笑,继续往前跑。
陆小白撒腿赶紧跟上前,喊道:“等等我,要将你们家少爷弄丢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嬉闹间两人踏上了一块舢板,舢板收起后,船儿劈风斩浪的往前使了一枝香的时间,靠岸,陆小白看见一片海棠的世界。无数的垂丝海棠摆出一片流苏的海洋,花姿潇洒,落英缤纷。
“怎样?这里美不胜收了吧。”
陆小白从舢板上下来:“姑且说这就是那海棠山庄了,请问,那燕子坞又所在何方呢?”
“急什么呀。”
说着,铁芙飞奔着往前走,又是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会儿,终于看见一个木栅栏的大院落,这院落外围望去尽显破败,但是干净清新。
“凌波姐姐,我来啦!”
还没靠近那院落,铁芙大声的喊。
“铁芙妹妹,是你吗?”只听一道晶莹剔透的声音黄莺出鞘似的从里面飘出,一体态丰腴的妇人袅袅娉娉的走了出来。这妇人鹅蛋脸,柳叶眉,望着三十岁左右,看见铁芙,她弯弯的眉头舒展开,**掩不住的乐呵着:“真是你铁芙,今日怎就来了?”
铁芙奔上前,握住凌波伸出的一双手:“凌波姐姐,我今天有空呗,于是来燕子坞帮忙了。”
陆小白赶紧走上前,心道这位神仙般的姐姐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看去娴静温良,笑起来却又叫人如沐春风,怎么看怎么舒服,身子都要**。
“这位是?”
指了指衣着华丽,正呆呆看着自己的陆小白,凌波羞涩的脸有些红。
“凌波姐姐,他是我们家少爷呢。”
“神仙姐姐好,在下姓陆名小白。”
“陆公子不必多礼。”凌波掩着嘴巴歪过脸去笑。
铁芙没好气的白陆小白一眼:“少爷,她叫凌波,不叫神仙!”
陆小白脸一窘,心道正疑惑她为何见了自己便笑哩,原来如此,自己说错话了。
……
陆小白正要踏进院落,铁芙一把拉住他:“你看那!”
陆小白抬头果然见这院落上一张牌匾大的松柏木上阴刻着“燕子坞”三个大字,当下吟吟一笑:“这就是燕子坞啊!”
“哼!”见陆小白有些失望,铁芙假装恼怒的提前迈出一步,跟着那凌波走了进去。
进了那燕子坞,陆小白彻底惊呆了。
原来这是一家孤寡老人收容所,到处都坐着上了年纪的白发婆婆,真正叫他目瞪口呆的是,在这白发婆婆间许多高梳云髻的美丽妇人穿梭其间,端茶递水,兢兢业业的服侍着……
过了一会儿,铁芙放下琴从屋子里重新走出来,走到陆小白面前,她说:
“少爷,这燕子坞虽然不是什么好玩的地儿,确实我最喜欢的地方,只要轮着我休息的日子,必来这儿做做力所能及的事,帮婆婆们浆洗衣物,打扫院堂,怎的,你失望了么。”
陆小白正望着穿梭燕子坞的满堂仙姑流着口水,当下拼命摇头:“没有没有!喜欢得紧!”
铁芙顺着陆小白的目光望去,但见自家少爷四处乱瞅,她翻翻白眼,一脸无奈和鄙视……
陆小白心中真是喜欢这里,这燕子坞里面来做善事的美妇个个长得像那庙堂里的观世音菩萨,娴静丰腴,婀娜多姿,说话轻声细语,如风拂柳哩……
“听着呐,少爷,你也不用做事,在这四处逛逛就行了,别走丢了就是。”说着,铁芙卷起袖子,干活去了。
陆小白想,自己这般傻站着,成何体统,于是也装模作样的跟在铁芙的屁股后头,她扫地,陆小白就提着簸箕;她晒衣物,陆小白就帮她拧干;她去井边打水,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小白竟还呼哧呼哧的帮她扭轱辘……
没办法,这许多仙姑盯着,自己不表现表现,当真不好意思哩。
歇息的时候,陆小白靠着铁芙,跟那些神仙姐姐们一起围坐在地上吃茶谈天,这些美妇们来自各种各样的职业,各种各样的家庭,但她们都和铁芙一样,心底纯善,抽出自己的空闲时间,自发的,不计任何报酬的来这燕子坞做义工,服侍孤寡老人。
适才陆小白的所作所为这些人全部看在眼中,其中大多人并不知道他和铁芙的真正关系。
有大胆些的妇人努着嘴艳羡的挤兑铁芙:
“铁妹妹,今日可是带了个俊俏公子来呢,适才见他忙前忙后跟着你,任劳任怨。俗话说得好啊: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铁妹妹,你当真幸福!”
“胡说,我们……”铁芙当即要撇清关系,但被陆小白捂住了嘴。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
过背,瞧着在场的姐姐们聊别的话题去了,铁芙只得闷闷红着脸,百口莫辩的沉默起来了。
临近要走了。
陆小白看见铁芙的四弦琴被那凌波姐姐盘膝架上了。
琴声疏忽响起,再场所有的妇人连着铁芙也开腔齐齐合唱,声沉沉,音漫漫,似云端天籁:
“姐姐妹妹四海来,萍水相逢燕子坞,今生积累大功德,往世修来福寿禄。”
歌词平平淡淡,却情真意切……
陆小白想起来了,这曲子,不就是昨夜铁芙弹的那曲子么。倒是这词,还是第一次听哩,原来出处如斯……
他虽然纨绔风流,却略通文采,望着在场的仙姑美妇,咂摸起那平淡无奇的歌词,越听越觉这词韵律非凡,抑扬顿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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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善如登从恶如流』
铁芙之所以费尽心机带陆小白来燕子坞,不过是因为心中一件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因为那日陆小白和~桃的苟且之事,被她误打误~瞧见了。她既没有~气去嫉妒和仇恨~桃,亦没有资格去批评和教育陆小白。她所能~的,就是用一颗真诚的心去感化这个即将学坏的公子哥。希望他好,希望他学好,只是从善如登从恶如~,铁芙所~的一切不过是螳~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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