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凝凝的烧退得一干二净，但是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她整个人更加变得前从所有的开朗，慢慢会主动开口说话了，最让蓝非蓝激动得是，女儿竟然会叫自己一声“爹爸”了！虽然这两个字咬得那么轻那么淡，但最起码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最让他头疼的却是，凝凝在饭堂一边朝自己叫了一声“爹爸”后又马上跑到白桑的跟前喊了一句“妈妈”……客店内的伙计和厨房的老师傅每次一听到都会哄然大笑，就连一向神色平静的白桑本人听了之后也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沿着耳根一直烧到脸颊。

无论蓝非蓝怎么哄，怎么劝，凝凝就是不改口。所以他除了对白桑连声道歉之外以及满脸的苦笑就别无他法了。

另一方面，他发觉到白桑对凝凝的影响力竟是如此巨大，于是他唯有决定父女俩继续留在醉月镇了。

抬起头，望向门外，太阳高高悬挂，大朵大朵厚重的白云在纯蓝色的天空上纵横交错，阳光就从白云间的缝隙悄悄爬到人们的头顶。低矮的房舍整齐地陈列在两侧，在白天热闹非凡，晚上悄无人声的长街上无限延伸。

如果时光就此凝固，在永世照耀的的明亮光线下，沿着固定的轨迹踏上平凡的生活，女儿成了生活的全部，一日三餐则成了这全部生活的支撑点，然后是努力谋生，努力挣钱……只要愿意，他随时随地都可以选择重新披上江湖人的外衣，荣华富贵高床软枕绫罗绸缎的日子自然唾手可得，可是他不愿意。因为厌倦，厌倦了龙蛇混杂的场所，厌倦了腥风血雨勾心斗角的风暴，有时候他会连自己整个人都厌倦到骨子里去的。

从前，他总是拼命想让别人了解自己，现在，他却只想努力去自己了解自己。

巨大的阴影笼罩之下，只是想保持单薄的平静。

004

一辆六马并驰的豪华大车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了客店的门前，车夫敞着胸膛，腰带上奢侈地镶着金边，臂膀上一条条凸起的肌肉嘎巴嘎巴作响。两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少女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小镇上的居民好像一看到新鲜事情的时候，就习惯围成一堆站在远一点的方位，然后一边拿眼睛不停瞄来瞄去一边有效配合着嘴巴跟手臂的动作不断指指点点，就连白桑站在里面也听得到几个中年妇女混合着羡慕与不平情绪的声音在持续扩散，“呐呐呐呐，你们看那才是有钱人的派头，多漂亮的车，多漂亮的马啊！”

这些人原来是来找蓝非蓝的，好像这几天总是有人喜欢来找蓝非蓝，白桑忽然觉得一个人出了名原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蓝非蓝刚好就站在她的旁边，问：“谁让你们来的？”

个子较高的那个少女笑得最甜，声音也最娇媚，“当然是主子吩咐奴婢来的。”

“谁是你们的主子？”

另外一个圆脸少女年纪小些，接着答道：“金老板。”

“谁是金老板？”蓝非蓝又问。

两个少女笑得更甜了，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连金老板也不认识，无论是在江湖跑的，还是在做生意的，有谁没听过我们金老板的大名呢？你听好咯，金老板就是鼎鼎大名的女财爷，黄金玉。”

蓝非蓝的脸上好像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白桑发现他眼角处起了一阵抖动。其实蓝非蓝很想告诉这两个小女孩在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个比他对黄金玉这个名字更加熟悉的人了。当然，事实上他只是默默承受了两个少女的嘲讽，然后等她们笑完了才一字字说：“嗯，既然要去见金老板，那还不起程？”

落叶，碎石，细沙飞扬而起，马车钻入了山峰间的一条小径后，道路从最初的平坦变得崎岖，但车夫的技术非常优秀，显然是万里挑一的专业好手，虽然驾驭着六匹腿长体壮的骏马却也如履平地般从容镇定。

车厢宽大而整洁，就算放二十个人坐在里面也不会挤在一块，坐垫全是用上好的波斯锦缎织成的，坐在上面就好像坠入软绵绵的云雾当中，又安稳又舒适。

蓝非蓝跟凝凝坐在临窗的角落，他现在无论走到哪里也绝不会落下女儿一个人了，那两个少女远远坐在对面，脸上保持着甜美娇媚的笑容。

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犹如倒退的时光，一幕幕奔跑着从眼角处挤过去。凝凝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停留在窗外的世界，好像觉得很新鲜有趣。蓝非蓝虽然就坐在她的身边，但心思早已一片混乱，记忆的河流逆流而上，海浪拍打着礁石揭**不堪回首的回忆，然后时间静止，画面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童年的天空的颜色永远是接近最纯净最透彻的蓝，找不出一丝杂质，驰骋的白云以及和煦的阳光交织成了唯美的画面，就在这晴朗的天空下，蓝非蓝总是喜欢牵着黄金玉的手漫山遍野的奔跑，仿佛前路永远没有尽头。

他们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穿过怪石嶙峋的山峰，穿过花红草绿的丛林，拖着一连串凌乱而美丽的脚印，深深浅浅填满了一整段锦缎年华。纯真的喜悦以及无邪的笑容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之中，天空被逐渐渲染成一片彩色，快乐与幸福是如此简单。

当时的年纪其实并不懂得什么叫自由与满足，但就是这么一段童年时光却成为了蓝非蓝仅有的几段永世难忘的温暖回忆的其中之一。

陪伴他度过这段时光的人，给予他奔跑力量还有琐碎幸福的人，就是黄金玉。

从前蓝非蓝一直认为，无论是自己还是黄金玉，都会坚定不移地认定自己是对方心中超越友情，爱情，亲情的存在，永远，永远……

直到后来——蓝非蓝不忍再回想下去，一阵忧伤划过心脏，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车马停了下来，少女娇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先生请下车，这里就是金老板的府邸，金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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