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春去又冬来,尽管东县从来就只有阴郁连绵的日子,但四季仍是能正常有序地前后更替。平常的日子缓慢地向前蠕进,朝生夕死的昆虫鸟兽一批又一批不知觉地迈进死亡之区。昏沉沉的天气压在人们头顶,以致使人连最后一丝抬头看天的兴趣都扼杀干净,但就算人们再仔细地看天,他们也不会觉察出这东县里头每一处上空到底有什么区别,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发现其实蔷薇巷尾处的阴霾灰暗要比任何一处的都要厉害。
煞气一天比一天严重,阴云笼罩在蔷薇巷尾,每天都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柳婆的精神。本来她是智慧阔达的术者,处处教人为善,因此“柳算”在东县里头也是小有名气,很多外来游客游历观山庙宇之后都会特意找到柳婆,听完她一席赠言才肯离去。好像任何困难,只要到了柳婆手中,都能找到化解之法,一番话说得人无比舒畅。
但自从煞气盘踞柳婆心头以来,她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暴躁,每天,她都不得不强忍着一股愤懑之气面对着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看客。抑郁之气上逃下窜,把柳婆的心肝肺肾扰得一刻不宁。她越变越消沉,眼角耸拉着,原本挺直的腰杆也越发佝偻。每次想要对看客们发泄的时候,柳婆都要屏住气息,用内力压住这一窜乱气。她深知道,这种煞气不能对外,只能对着柳娲一个人。
柳娲这个襁褓婴孩,真可谓受尽苦楚,柳婆常常是间隔很多天才喂她一顿,有时还是心情好时就喂她,心情不好时就不喂她。如果她们家能养条狗,那狗的待遇必定能好过柳娲。虽然柳娲没法吃到营养好的食品,也没法定时进餐,但怪就怪在她的体质却一反常态越变越好,身体各方面的机能也和同龄的小朋友一样,并且从小就少有病痛。不过,就算有病有痛,柳娲都不能指意柳婆能找医生看她,甚至连药,都是奢侈的事情。她躺在冷冰冰的**,每分每刻都在思寻怎样才能不让自己生病或者死去。她把自己的胃口缩到最小,以致每餐柳婆所喂给她的东西能让她支持到第二次喂食的时候。她甚少哭闹,就算柳婆时不时就会大声骂她,她也能沉住气,闭着眼睛装睡觉,每次这样,柳婆骂不到几分钟就会停止。在柳娲还是只能哭不能说的婴孩时期,她就已经学会如何保存自己。她细心地嚼着过期的食物,耐心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机能,在这方面,只怕世上任何婴儿都无法与柳娲相比。婴孩的这种求生本能,有时连柳婆都会感到惊讶不已。
“你没发现,煞气越重,这婴孩就越健康?”柳婆疲惫地坐在庙宇底下,那里是她的营生之地,和别的江湖术士一样,柳婆也扛着大红招牌,小方桌上摆满茶水。当然了,按方伯的话来说,那简直是有辱斯文,他和柳婆才是真正有术之人,为何还要和这般死皮赖脸的骗子坐在一起?
大隐隐于世,显于人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何况瞳术被封,你我也不过是个一流的江湖骗子罢了。每当方伯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时候,柳婆总会以这话聊以慰己慰人。
“我不想多管那孩儿的事,她是妖孽,日后必定搅风又搅雨,而且,你额上的三道黑痕在渐渐加深,切要把握尺度才好。”方伯坐在柳婆对面,神情愤闷之余,又含有关怀。说起来,他也是自己口中所责骂的那些江湖骗子之一,他的摊子在柳婆另一头,他在庙的后门蹲着,柳婆在前门守着。两人曾一同游历世界,可谁曾想过会有今天结果?这个世界日新月异,两人学成之时,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世界,唯有盘踞于此,聊以为生。
“我也不知这是对还是错,但---”一个疑团盘踞在柳婆心头。她看了看方伯,又将后半截话吞下去。
“师父教导,观瞳之术害人不浅,若人人都观瞳以知天命,日后必定世界大乱,柳喜,你破了誓。”方伯无奈地摇头。
“我知道,不用你来教训我。”柳婆心头一沉。她又何尝不知师父训言。龙海山上的岁月直到现在为止还历历在目,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师父曾以天雷玄火作为警戒,若弟子违规半尺,必遇死劫。不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久,或者命不久矣也不一定。
但---
蔷薇劫,以瞳灭!
那是师父的灵心术,这六个字从下山始就一直跟随着我,若不是师父留言,又有谁有如此能耐?
柳婆痛苦地摇了摇头。方伯还以为柳婆是为自己担忧,也不禁愁叹百千。最近的生计是越来越不好了,县上的人们好像更愿意相信从不在庙宇旁蹲守的另外一家,那家术子不过才摆了两三天,就把所有的香客都吸引过去。方伯神情困顿地打着哈欠。
突然,桥头一阵寒光闪过,柳婆和方伯同时觉察,倏地一声齐站起来。
“有人在背后。”方伯警惕地四处查望。
说时迟那时快,柳婆话还没说完,方伯就已经飞奔而出,他急速跑到庙前的桥上,寻找凶光来源。桥上的市民惊讶莫名地看着一个花甲老人健步如飞,几乎想拍掌叫好。
“混账,跑那么快作死!”柳婆不满地看着眼前一场骚动。那道寒气已经开始逐渐变淡,很快就末入人流气息中,她站在桥头脸色冷峻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一声不吭,直到她看到骚动又出现在桥上。原来那方伯又跑了回来。
“啪”柳婆几乎是一巴掌刮在方伯脸上,“混账!你也不想想自己几岁,这路是你跑的么,这气是你喘的么,小心骨头散架便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柳婆恶狠狠地盯着方伯。
方伯一下子被打得蒙了过去,他摸摸左脸,一脸无辜地说,“我没事啊,我气也没喘啊,倒是对方被我追得气喘吁吁的,你说我要不追,我能知道对方是谁么,只怕我俩就要等着别人设了陷阱再高高兴兴地跳进去了。”
柳婆斜觑了他一眼,忽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当我们仍是年轻时?这日子过一天便是一天,很快就到头咯。”
柳婆也不是想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自从山上下来后自己便和方伯一夜变老,明明在山上还是活蹦乱跳的盛年之人,回到现实却成了老太婆老阿公。
“先别管我们什么时候死,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方伯得意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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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邪气入侵之银天啸』
“瞧你这样,不外乎看到我们都很~悉的但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说吧,到底是什么?”柳婆没好气地看着他。只见方伯更加得意地摇着头,还发出啧啧的~音,“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到了这里,他们~着那些隆重的~饰也不怕~~目标?果然是自信过人,自己实在惭愧不如~。”柳婆~听~糊涂,什么~饰什么目标?我们俩有认识~着怪异的人么。不,等等,说到着装与我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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