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并没告诉法玄山在哪里，只要他朝东走，跟着灵感走。法玄一边化缘，一边打听，一有空闲就打坐冥想。整整走了一年，历尽千辛万苦，经历九死一生，才最终找到了睡梦中和禅定中的那座山——云岭。

那时还没有绿洲县这个名字，这一带归宝庆府管辖。进入宝庆地界，法玄就没有梦了，睡得特别香，禅定也看不到山，只看到当空一轮明晃晃的黄色太阳。他明白，离那座山不远了。他把山的形状和周围景物一说，很快就打听到了云岭。

当地人告诉他，云岭之所以叫作云岭，是因为山顶上大半年云遮雾罩，只有在相当好的大晴天才看得清。

法玄上山察看后，又下山到处化缘，到处讲他的故事。两年后，他才带领追随他的善男信女，开始筹建云岭寺。

可是，多年以后，见过世面的人说，法玄的口音不是河南口音，也不是四川口音，倒象是江南某个地方的口音。这使得法玄自己讲的故事有了可疑的成份。

所有这些都只是民间口口相传，没有文字记载。但人们并不深究，对山泉的奇迹深信不疑，几百年来，一直叫它神泉，认为是它的灵气使得云岭寺的签具有了灵气。只要签应验，香客就满心欢喜，就愿意年复一年，扶老携幼来烧香拜佛。

海上求过许多次签，总的来说，在云岭寺求的几次签准确度高些，对当前的境遇讲得比较准，但对长期趋势的预测就难说了。所以她并不完全相信签上说的，就象她并不完全相信真主安拉和《古兰经》一样，但有时确有一点心理安慰似的需要。她希望能求到好签，给自己虚弱的心理增加力量，给渺茫的前途增加光明。

这天不是佛教特别日子，来的香客很少，只有十来个人，看样子大多是和海上艾刚强一样，是带郊游性质的。

海上牵着艾刚强的手，跟在别人后面，依次求签。明悟法师不在，是一个居士在做事，海上有点失望。

居士看到海上和艾刚强亲热的样子，就问：“是求爱情签吧？”

海上点点头。

居士要他们两人一起跪在蒲团上。艾刚强迟疑了一下，有点难为情。海上拉他一把，他只得跟着跪了，和海上一起拜了三拜。

海上摇的签是中签：山重水复验心性，有情未必能团圆；天涯处处芳草香，魂宁魄净修良缘。

两人看了都默不作声。海上一眼瞥见明悟法师从后堂走过，赶紧拉了艾刚强去求他解签。

明悟法师看了签，扫两人一眼，闭目合掌：“阿弥陀佛！世上理无绝理，路无绝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言罢，抽身而去。

“理无绝理，路无绝路。”海上回味着明悟法师的话。

“目前的情况不求签我也晓得，困难是很大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还是光明的。”艾刚强说，“我们恋爱这几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海上想想也是，拉着艾刚强往外走：“我们去喝神泉，让神泉保佑我们！”

“也真怪，准确性还算可以啊。”艾刚强随海上往外走，轻声说。

“大家都说这里签灵，我也留意了，我来这里求的签准确性比其它地方高。”海上说，“其实，一些领导比一般老百姓还信，在公开场合却说老百姓迷信。我想，这东西流行了几千年，一直在民间很有市场，虽然有迷信的成份，但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有些道理是老百姓几千年来对大自然观察和总结的结果，只是还没有被现代科学发现和证实。科学也有伪科学，有些科学发现和认定的东西后来证明是错误的。”

“听老年人讲，有些东西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但多数人还是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觉得是真假并存，好像《古兰经》里的道理，多数是好的，是符合道德和社会要求的，但有些东西只是当时统治者的需要。”

“你是少数民族，又没入党，信一信可以。我不行，我是警察，又是党员。”

“难怪你刚才很尴尬，不愿意跪拜。”

神泉已被砌成全封闭的蓄水窖，仿佛一个紧贴石壁的燕窝。水窖安了两根出水管，下面的一根安有水龙头，供平时接水，上面的一根没有开关，水窖快满时，水自流到下面的水泥蓄水池里，可洗衣洗菜。

天上有云，太阳热力大减，气温升得很慢，山风不大不小，凉凉的，吹得草木呼呼作响。水池上飘忽着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热汽，旁边的树林里有如纱似烟的淡淡雾岚。

“嘿嘿。”

说话间，两人到了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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