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格外明媚，令人舒服。

尤其是结了霜的早晨。即使地理课上老师反复强调，霜雪融化，会吸收地面的大量热量，导致气温下降。

夏童却一直以为这样的阳光最暖。

霜薄的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瞬间成水，缓缓流动。仿佛柔和的春风拂过，大地瞬间生机盎然。

整个人也随之神清气爽，感觉不到冷。

期中考刚过，今天是发卷的日子。

一走进教室，就可以明显感受到有点压抑，又有点雀跃的味道。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心里总惦记着、猜测着、估算着到底能有多少分。

然后看看门口，老师怎么还不来？

有点害怕，却又藏着希望。多少年了，多少次了。然而每一次都是如初始那般，紧张而期待，怎么习惯也习惯不了。

夏童的位子在教室的最左边，由于个子的关系，从三年级开始，她便一直霸占着教室第一排。她妈妈说，这是老师的器重。

她不置可否。

其实只是因为身高，仅此而已。

阳光从窗外倾泻而来，将树叶的影子投在课本上，随着风，轻轻跃动。

夏童盯着课本，有点愣神。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第一应该没问题吧？”同桌李妍青撞了撞她的胳膊，将发呆的她拉回现实，“初中的时候你每次都是全校第一啊！”

“不知道。”她木讷地回了一句。

夏童对于考试，或者说考试对于夏童，她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刚开始他们说只要考上一所好的中学就会有出息，挨过中考；他们又说高考才是决定人生的关键，然后从现在抓起，从每一刻抓起，为三年后的高考再争一口气。

妈妈说只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等将来毕业有了工作，家里就不会再这样了。

他们要熬。而她呢，要争气！

所以，她拼命读书，然后在一场又一场考试里，让她觉得自己的将来，可以靠着女儿，光鲜光明。

老师也是这么说，唯有高考考好了，前程才能似锦。

书上也这么说，知识改变命运。

而事实也是这样，考试决定人生，考场才是战场。

“就知道是这样。”李妍青也不恼，淡淡一笑，转而与坐在后排的江遇聊了起来。

“江同学，听说，你这次考得不错，老师还特地打了电话到你家呢？”

“牛！”江遇向她竖起大拇指，顺势拿了枝笔敲她脑袋，“你真神，该不会是在我家装了XX吧？”

他这么大声一说，旁边几个人的视线自然不一而同跳转而来。

这个年纪，青春洋溢，情感姿态的萌芽期，若有似无，对于男女情感，最懵懂，却也是最敏感。大家好奇心顿起，看着他们俩，仿佛什么事都已经发生。

李妍青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是你可爱的妹妹江南小姐告诉我的，不要忘了，她可是我的忘年交哦！”

忽而又神秘兮兮地伸过脑袋：“江南还说，老师有意让你去参加那个什么竞赛的！一个班才两个名额。”她做了个手势，然后很兄弟义气地推了推她，“你小子，有出息啊！”

江遇刚想再敲她一下，老师已经进来。只好用笔杆子往讲台上指指，示意她安分守己，不要在老师面前暴露了本性，继续她“良家少女”的好形象。

站在讲台上的中年男人。三十来岁，却已是为国家未来的花苗呕心沥血，成就地中海发型，啤酒肚隔了厚厚的棉衣依稀可见。而表情是老师们老班们惯有的凝重肃穆。

李建闯站在讲台上，将手里一张大家想得心痒痒的成绩排名，低头来来回回，揣摩了好一阵子。似乎终于打通了某一关节，才缓缓抬头看向底下一张张紧张期待的稚嫩脸孔。

“这次夏童和江遇考得不错，分别考了全校第三和第七。”故意顿了顿，等大家很配合地积极鼓掌，才继续他那似乎准备了很久，又似乎每次都一样的讲话，“但是，总的来说，我们考得并不理想，与隔壁四班一比……..”

江遇抬头看向前面，夏童好像事不关己地埋头在写些什么，稍微偏一下，就可以看见李妍青冲她俏皮地眨眨眼，意思是请客请客。

他顺势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和所有人一样，认真地听他们的语文老师，传说作文水平一流的班主任滔滔不绝、声色俱厉的分析。

其实大家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到底考了多少分，排名第几。

夏童一直在埋头做一道数学题。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直到同桌用手肘暗暗推了推她，她才茫然地抬头。

发现全班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包括班主任。

脸一下子就红了。

不知所措。

“咳咳，”李建闯掩着脖子轻咳了几声，示意自己还有话说，众人的视线才被拉了回去，“那就这样决定了，一月份的化学竞赛就由夏童和江遇参加。”

话完，班主任再次带着全班的视线看着她。

她点点头，脑袋依旧还有点迷茫。

“既然这样，你们以后每个周六上午八点，来学校参加竞赛辅导。”

一片幸灾乐祸的声音里也有不满的，大叫不公的。然而也只是私底下说说，真正嚷嚷出来的，确实没有。这所难得的省重点中学，高手如云，然而，他们尚未学会如何反叛与争取。只是尚未。

“真可怜，星期六都不能和我们打球了。”郑小西一脸同情地拍着他的肩，一脸心疼的语气，“你这个前锋走了，我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了！”

“去死！”飞来江遇的一拳，“兄弟真够义气？”

郑小西笑着躲过。

看见江遇突然安静下来，伸手推了推，“怎么，这就生气了？”

江遇笑着又是一拳过去。

郑小西故作疼痛地捂着自己刚刚被打的胸口，脸上却依旧一脸笑意盈盈，“不过，”又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跟着前面那位一天到晚不苟言笑板着脸和老班有得一比的童姑娘去，还真是无聊啊！”

江遇看到前面一直在写些什么的小童停了笔，握着笔的指骨隐隐泛白，有点颤抖。最后慢慢松开，握稳了笔，继续写。

她，应该是听到了。不，是一定听到了。孤独的孩子，那么脆弱而骄傲的心灵。

倔强的受伤，只为他人眼里再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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