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闻达回府,叫过吴进来商议:“我照你之言,将彩礼送至慕家,三日后成亲。但我恐姓慕的老儿心有不甘,执意要将小姐嫁给徐放小子。三日后你陪我去迎亲,如若那老儿不肯时,便将小姐抢上花轿,硬抬到府中,看他奈何?”吴进笑道:“公子前去提亲,礼数周全。慕思远既然答应公子,那小姐必然是公子的人了。到迎亲时若无小姐上轿,便是慕家无理,公子便可直接发难,官司就算打到皇帝跟前,天理人心也都是公子这边。公子若公然抢亲,岂不倒把话柄给了人家,自己有理变成无理?至于下官,一介武夫,公子迎亲之际也无所用处,况且慕思远对下官似有不喜,还是不要露面为好。”那闻达草包一个,哪知其中有诈,闻言大喜:“吴侍郎所言甚是,到那日我自去迎亲,你只管在府内等着喝喜酒吧!”
吴进告别闻达,另换便服,心怀鬼胎,沿小街巷来到徐府。拜见过徐大学士,假意惊恐,向徐氏父子言道闻达得知徐慕两家三日后完婚,暴跳如雷,声称三日后前来抢亲。徐氏父子出门时曾亲眼见闻达到幕府,因此深信不疑,惊慌失措。吴进佯作安慰道:“大学士毋庸惊慌,此事安排起来易耳。慕家素来不喜闻达,有意将小姐嫁给令郎。三日后,大人可命令郎带迎亲队伍早闻达之前赶到,将小姐抬过府来,拜过天地,入了洞房,量闻达便是太子也不能怎样。”徐大学士暗想:“话虽如此,只恐相爷日后见怪。随便寻个借口报复徐慕两家还不容易?”当下便有犹豫之色。徐放在一旁道:“爹爹,吴大人所言有理。相爷官居极品,岂能悖理行事,惹天下话柄?爹爹无须顾虑就是。”徐大学士虽有顾忌,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安排婚期照旧。吴进见事情进展正如自己预期,暗自窃喜,欣然回府安排,依计行事。
转眼到大喜之日,幕府虽张灯结彩,却个个愁眉苦脸,毫无喜气。安人起早安排两个女儿梳妆。辰时分,门外就想起喜乐,徐放骑着高头大马前来。拜见岳父母之后,将慕烨小姐迎上轿去,绕大街小巷吹吹打打地回去。慕徐两家相隔城南城北,行进一个多时辰方能到家。大小姐上轿去了,慕大人对夫人道:“你我二人携女进京,本待领了赈灾银两即便南下,回家共享天伦,不料膝下二女年未及笈便离开你我嫁在京都。剩下我俩独自回去,好不凄凉。”夫人道:“老爷想开些,女儿大了迟早要嫁人的。好在夫家都是煊赫门第,不会委屈女儿们。”老爷叹道:“徐家书香门第,与我家烨儿正相配。而闻达纨绔子弟,我只担心阿梓嫁过去后受委屈。”
夫人道:“不用你说,我也正担心这点。阿梓这孩子从小不知天高地厚,到了相爷府上,一准出岔子。趁闻达还没到来,我再去叮咛她几句。”老爷道:“甚好,有劳夫人。”
夫人到得阿梓房中,只见房中空空如也,早就人去楼空。母亲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叫来老爷,阖府上下一起找人,寻了半天,连个人影都不见。老爷捶胸顿足:“定是阿梓不愿意嫁到闻府,离家出走了!早知如此,当初不该逼她!”正待派人出去寻找,忽传报进来:闻达花轿到了!
夫妻二人又惊又气,只得硬着头皮出来,陪笑道:“贤婿一路辛苦,请到花厅用茶。”闻达大手一挥:“不必了,快将小姐请出来,我要接她回去拜堂!”慕氏夫妻见瞒不住,只得将实情说出:“闻公子,此事是我家不周,小女一早还在府中,因方才与家人赌气,离家出走了。我们正要派人寻找,请公子回府稍待,一经寻到小女,马上派人报知公子。”
闻达并不知道幕府有两位小姐,迎亲时一路行来,听闻路人言道幕府小姐一早出阁嫁到徐家,尚自不信,此时见慕思远如此言语,料想小姐必是已随徐放去了,慕家分明推托。当下无名火直冲面门,跳下马背手指夫妻二人大骂:“好个慕思远匹夫!三天前当面许婚,受了我彩礼数千,今番却将小姐嫁给别家。你欺我闻达太甚!”上前一把抓住慕思远衣襟,喝道:“走,跟我到我爹面前评理去!”
尚未转身,忽闻一人怒声道:“没错,相府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抢亲,是得找个地方评理去!”众人回头一看,确是徐放迎亲的队伍又回来了,只是众人皆已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慕思远见徐放衣衫破碎,伤痕累累,显然是遭人痛扁过,心下诧异,没等出声便见徐放奔到自己面前,跪倒在地大哭道:“岳父,小婿无能,没能保护好小姐!”慕思远扶起徐放道:“贤婿请起,有何话说?”徐放悲愤交加,直指闻达道:“我们行至五里河桥上,迎面来了闻府的家丁,说是小姐已许配闻达为妻,却被我强娶。不容分说,拦轿抢走小姐,将小婿等人一顿毒打。小姐不堪受辱,跳河自尽了!”
慕氏夫妇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半晌,尚不相信女儿已经不在人世。夫人方才回过神来,只觉天旋地转,悲痛之情化作一股怒火,上前揪住闻达一边厮打,一边骂道:“你个**不如的东西,还我女儿命来!”俗话说,弱的怕强的,强的怕不要命的。闻达见此巨变,心中正自纳罕,见老夫人发疯似地猛打,不由得心虚,又闻小姐已死,婚事只得作罢,心中已无念想,慌忙脱身逃窜回府。
夫人还带要追,慕大人和徐公子一把拦住,公子劝道:“岳母保重,似闻达这类恶徒必将难逃王法,小婿拼着性命,也要为小姐报仇。”老爷叹道:“不想小女如此薄命!贤婿虽然重情,毕竟一介书生,难与相府为敌。但愿闻达日后不再来骚扰就是。”公子信誓旦旦地道:“岳父岳母放心,小姐为我守节而死,小婿发誓勤读诗书,待日后有了功名,一定为小姐伸冤,严惩恶人!”
慕徐两家各自带领家丁,沿河打捞小姐尸体,无奈忙到红日西沉毫无收获。幕府大小姐投河自尽,二小姐离家出走,至今音信全无,阖府齐哀,当下将喜堂变作灵堂,凭空吊唁。夫妻二人肝肠寸断,哭晕过去好几次,每次被众人救醒了又哭。
却说那日二小姐慕梓趁人不防,该扮男装遛出门庭,独自在白云观内住了两日,想来家中事已毕,便回得家中。阿梓早在门外见到府中挂满白绫,心中大骇,不知自己离家两日家中出了什么变故,当下蹑手蹑脚地蹭进门。父母亲老泪纵横地坐在灵台之前,悲痛过度得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阿梓心中惊恐,隐约觉得眼前情形似和自己有关,她走进父母面前,轻声道:“爹,娘,我回来了。”慕夫人本就怒其离家出走,这两日又担惊受怕,一见阿梓,由悲转怒,站起身来掴了女儿一掌,狠声道:“逆女!你的任性放纵,却害了你姐姐一条性命!你还回来做什么?”阿梓抚着发烫的脸颊跌在椅中,听母亲声泪俱下地叙述一遍事情经过,不由得悲从中来,大哭道:“姐姐,是我害死了你!”起身便往门外奔去。老爷夫人一起拽住她道:“你姐姐已经死了,你还待作甚?”阿梓哭道:“我要去找寻姐姐的尸体!我要去找那畜生算账!”
老爷道:“我儿莫去,五里河河宽水急,我们已经找了两天不见踪迹,想必你姐姐尸首已被冲走。再说,闻达不知幕家还有一个女儿,你若出去被那厮看见,反倒徒惹事端。你就安分一两日吧,再过两日随为父南下回家,远离这是非之地。”母亲盛怒之下打了女儿,现已后悔,摸着女儿脸庞心疼地道:“阿梓,现在父母就你一个儿女了,你要懂事听话,别让父母操心了。”阿梓心酸泪流,一家三口痛哭流涕,悲做一团。
慕思远碍于权相威势,不敢上奏闻达抢亲、逼死小姐之事。不一日整理行囊,辞别圣驾乘官船沿运河南下。走了数日,朝廷中不见有何动静。唯有吴进一人惴惴不安,背地里暗自思量:“我派绿林中人假冒闻府家人,本欲抢来小姐金屋藏娇,朝中无人知晓,反倒把抢亲罪名嫁祸在闻达头上。不料小姐投河自尽,虽然闻达那呆厮不知其中就里,徐慕两家必然不肯轻易罢休。徐放聪明过人,日后若得功名,查起此事,难免败露。我还需早做计议,以绝后患。”心下计谋已定,又来到闻达府邸,进言道:“公子并未抢亲,徐放却公然诬陷公子,又言道小姐投河殉节。然并未寻见小姐尸体,他一面之辞无据可查。分明是徐慕两家不愿将小姐嫁给公子,串通一气上演一出抢亲投河的戏。说不定徐放此时正是春风得意,然公子却背上个抢亲的罪名,着实可恨!”
闻达听罢大怒:“气死我也!徐慕两家如此欺我,我定要爹爹将之严办,方称我心!只是我们无凭无据,如何下手?”吴进笑道:“这有何难,慕思远乘船南下,船中有万岁亲赐赈灾黄金五千两。江南一带水贼猖獗,为首头目陈九,势力遍及两湖两广及江浙福建。此人与我有故,我只需修书一封给他,命其率领手下半路上将慕思远官船截住,掠去赈灾黄金。慕思远难免有失职之罪。”闻达点头道:“话虽如此,只是失职之罪未免太小,而且牵连不到徐氏父子,难解我心头之恨。”
吴进续道:“公子莫急,在下尚未讲完。赈灾官银需重兵把守,慕思远若失官银,罪过不轻。可令闻相爷向皇上进表,就说慕思远与盗匪勾结,共谋救灾官银,其罪可祸及满门。徐家与慕家连亲,也难逃干系!”闻达大喜,赞道:“吴侍郎不愧文武双全,有此好计谋!你只管吩咐那个陈九行事便好,事成之后我有重赏。”吴进笑道:“某为公子分忧,那图赏赐!至于陈九,五千两赈灾黄金,也够其享用一生了。”闻达道:“只有一点,若小姐未死,还在人世,千万要寻来给我。”吴进笑道:“想不到公子如此痴情,这个自然。”心中却道:“小姐知道抢亲之事的端倪,若寻到小姐,岂能还让她留在人世?”
于是,在慕思远舟行至湘江洞庭之时,便上演了开篇一幕:官银被盗,家私充公,但凡有牵连人员一概人头落地。徐登豪因受牵连被罢官,与子徐放回到江阴家乡。徐放从此足不出户,终日闭门用功。闻、吴两人心系幕府小姐,但在被陈九所杀及朝廷正法之人中并无小姐下落,推测小姐若未身亡,必定流落民间,于是令画师将小姐相貌描影图形,遍贴府衙州县,声称通缉朝廷要犯。谁知一连八年过去,毫无音讯,二人只道小姐身亡了,便渐渐将此事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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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计(1)』
诗曰:半抹残辉~岭中,一叠郁郁一叠穷。乳尖匆柔戳玉带,虚穹近裹卧苍龙。目睹过西岳之人,自会认同诗中所描绘的华~壮景。特别逢时近中秋,天气渐凉,~林肃萧,北雁南飞。嗤!一支长箭~空而过,正~~领雁头颅,之后箭势不减,~透第二只雁颈,继而又正中第三只~脯。三雁中箭,一齐落于华~落雁~~。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兴~~地跑过去,拾起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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