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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守》

第4章第一章 3

作者:殷锡奎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虻沉默下去。我似乎依旧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放在我的手背上。黑暗里,我的胸膛涌出汩汩不竭的渴望。在这渴望里,我被虻身体上所散发的气息包裹。撕裂开层层包裹的气息的外壳,我窥视到亚马逊河两畔的森林,那位印弟安巫师正在向他的太阳神祈祷。我抽动下鼻子,一行冰冷的泪水流淌过我的面颊。我依旧在感冒,已经四十几天了,还没有好转的迹象。打了个冷颤,我又想起冬天那两场大雪之后死去的鸟儿。那些鸟儿,陈尸在厚重柔软的雪中,就象洁白餐布上的一片污渍,更象美丽女子容靥的几粒雀斑。

“一切都会好起来。”虻的手抽回去,平静地对我说。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重复她的话,却丝毫不理解她到底指的是什么,我的感冒,还有那些鸟儿,抑或其他?在我周围,在这个小小地球的某一处,有时尽管两个人彼此面对着面,促膝交谈,可很多时候彼此间并不理解对方所要阐述什么。语言的歧义,以及诸多的误解会把彼此推掇向相互对立,更会产生某种致命的疏离,从而使彼此陡然陌生,甚至从此彼此间不再可能有任何的解释。我垂下头,橘色街灯的灯影透过玻璃窗映照在玻璃茶几上,阿莫西林几个字模糊地侵入我的视网膜;在那盒药旁边,还有另外两盒,吗氯贝胺,西咪替丁,百忧解。这又是谁的药物,是治疗什么的?我倍感困惑。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深陷其中,却懵懵懂懂地毫不知情。我不安地回下头——只是下意识地回下头——那朵玫瑰躲藏在墙角,刻意在遮掩住它的红色;但它的颜色却不经意地突兀出现,影响着我的情绪。

可是,虻是怎么进来的,她难道会崂山道士的穿墙术?不,穿墙术只是个神话,没有谁会穿墙,就象没有谁能够死而复生一样。不过,虻现在,此刻就坐在我面前,这是个不争的事实;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样进来的?在讲那株老杨树时,我就一直琢磨这个问题。现在,我更加迷惘了。一只苍蝇适时地闯入,它嗡嗡振动着翅膀,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地发出噪音,使这寂静更加寂静,并且向窗口的光亮处螺旋般地飞行过去。它是位不速之客,一位令人讨厌的不速之客。

“这苍蝇……”我挥挥手,似乎要用那无形的力量驱逐走它。

虻却仅仅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只苍蝇的存在,抑或她根本就没看到它。也许有些事情就要这样淡定,如果你对它漠视,它就会很快退出你的视线,成为某种被遗弃的记忆。暗影里她的笑靥更显得温柔,就象一粒石子掷入波澜不惊的湖面,快速荡漾起串串涟漪。

只有这只苍蝇能够飞绕到我身后。我身后是面墙,阻挡住危险的墙,除非那危险能够穿墙而剌入我的脊梁。我想,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就因为自己从不愿把背部让给危险。我坐在这里,可以看到整间屋子,包括斜对面的厨房,以及和厨房相对的卫生间。下意识地扭下头,我再次看到暗影里的那玫瑰。也就在这一刻,我隐约觉得那并不是玫瑰,而是其他什么东西。玫瑰怎么能有那样大,足足横跨了一张窗的距离;那更象是一件**,裹在塑料模特身上的红**。也许那是虻的**,她进来时挂在衣架上,结果搬凳子时不慎将它撞倒,再没扶起来。

此刻的窗外,渐渐趋于平静。除了空气轻微的流动声,似乎就不存在其他的声音。那些邻居们纷纷歇息了,包括孩子们;只有那些飞蛾还在盲目地撞向纱窗——这更加凸现了夜的静谧。于是我也尝试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也正因为这样,我才开始第一次听到钟表的嘀嗒声;那声音均匀而细微地响彻在我耳边,就象遥迢之处某件东西缓慢离我而去,或者正渐渐逼近我;只是现在的钟表多是电子石英,而非那种做工精密的机械装置,所以就缺少了整点报时的敲击声。我下意识地扫了眼玻璃茶几一角上的石英闹钟,液晶屏幕上显示出红色数字,显示出7:17的字样,它也在模仿机械钟表,发出滴哒的声音。哦,听着时间流过的感觉太奇妙了,奇妙的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我似乎不属于这里,只是个匆匆过客。砉地,这另一重感觉涌入我的思维,瀑布般倾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不过,在这纷繁的社会里有许多我不曾接触到的,以及不明白的东西;而且我的这种感觉也许仅仅是个错觉,一个似曾相识的错误。

人的一生有着许多不同感觉,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感觉;当我沉浸在某种感觉之中时,另一些感觉就会悄然蜇伏,就象春天蜇伏在冬天里,夏天又萌芽于春天里一样;我承认没有哪种感觉可以始终如一地贯穿于我的生命之中,除了那均匀而细微的嘀嗒声。

“我给你倒杯茶吧。”虻忽然开口说道;接着,她不等我回答什么,就已经站起身,挟带着一阵微风掠过我身边。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黑暗中寻找到厨房的,更不知道她是如何分辨出那些物品的;或许她凭借的是种天然的本能。她精确地寻找出小袋真空包装的铁观音,精确地摸到塑料火机,精确地点燃煤气,又精确地将盛满水的壶放在煤气罩上。她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做过这一切,她重新坐在我面前,一绺黑发垂过她的其中一侧面颊,就是朝向窗的那一侧。这样一来,洒进来的橘色街灯灯光在这绺黑发的作用下奇妙地变幻起来,流动着异样的色彩。

潺潺的水流在暗夜里冒着蒸汽平缓地倾泻进比牛眼睛大不了多少的紫砂盅里;我知道这就是茶道,就是高山流水,虽然我并不知晓它整个的流程;倘使不是遇到虻,我只能在传说中听到茶道这个名词。但虻,虻改变了我的观念,也拓展了我的认知范围。她先将第一泡茶涮了那两个紫砂茶盅,然后通过带着不锈钢钢丝的纱网滤好茶,再将它无声息地依次倒入她面前和我面前的茶盅;她先倒入自己的茶盅,据说那是绵延下来的古老礼节,以示尊重。暗夜里,仅仅看着她摆弄这一件件茶具,我就有些陶醉。不过这并没能带给我欢愉——我的记忆在丧失,一点点地丧失,就象乡下土坯墙壁经历风雨侵蚀,遍体都开始斑驳脱落。我端起茶盅,将它举到鼻腔下面,嗅到一股清新的茶香。

其实,所谓的茶香不过是刚刚绽放的树叶的味道,茶树叶子的味道,只不过这种味道穿越过我的嗅觉神经,更能引起我的遐思。很难相信这样的清新从叶子摘下后,跨越时光的催残,能够一直保留到现在。哦,就在这一时刻,茶盅的波影泛起涟漪,将窗外橘色街灯的灯光微弱地折射。我抬起头,向这涟漪吹拂了几口,然后将它尽数倒入我的咽喉。不知为什么,我相信它拥有一种魔力,会恢复我曾经失去的记忆。

我回首扫了眼那枝玫瑰;哦,那大概不是玫瑰,而是虻的红**,只不过我一直认为它就是一枝玫瑰,一枝巨大的不知何种材质的玫瑰;总之它不会是真正的玫瑰。也许我眼神里透露的不安被虻观察到,她莞尔一笑,端起茶盅,慢慢嗅着茶香。看她品茶的姿态我忽然发觉刚才自己实在太没品味了——她一手端着茶盅,另一手静静地放在一边,眼睑低垂,将这盅茶凑到鼻子正下方;也就在这一刻,我恍惚看到她的胸口轻微起伏了下;停了停,她才淑雅地微扬下颔,一口将这盅茶吮入口腔。我呆呆地注视着她,就象注视着镜子里的一个虚拟的影像。

“每次喝茶,尤其喝铁观音,我都会不由自主想到江南那片红土丘陵。”放下茶盅,虻的身子向椅背抑了抑,轻轻挪动下椅子,发出吱嘎声,把自己隐藏在那暗影里,忽然轻轻讲道,她的声音也如同那汩潺潺流水,流淌在静静的夜色里,并且将此刻的静谧更加凸现出来;也许正由于这样的静谧,那只苍蝇才开始安静下来;无论哪一种生命都是相互影响的,包括人和苍蝇:“虽然我从没去过那些地方,可在我的梦里常常能看到那里的景色,茂盛的森林,散发着清新的茶树,以及那些婀娜的采茶姑娘,一切的一切;每次从梦境里醒来,我都会感到自己刚刚从那边回来……”

她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潺潺流动的溪水,悄然汇入我的心扉,盎然地在我的血管里燃起绿色与生机。只是我记不清许多东西,更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虻的,又是在什么地方开始和她成为朋友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曾经坐在我面前,耐心地听我诉说。不过,我已经在努力回想,虽然很多时候我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事情,哪些又是虚幻的梦境。

“你做过同样的梦吗,就是那种反反复复始终都是一样情节的梦?”透过黑暗,虻的眸子似乎在我面前闪亮。

“做过。”迟疑片刻,我回答。

虽然我的记忆不停地被腐蚀,可我依然能够记得那一连串模糊的梦境。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我陷入沉思。屡屡的,我总会梦到同一个场景,在某处从没见到的大楼里,看着四下里漫过来的大水,我感受到恐惧。这会不会是世界的末日,会不会是大洪水的再一次造访?

当水漫过N层楼的窗,我刚刚逃到上一层去;那滔滔水势淹没了我的视野,让我感到在这世界里的孤独。没有谁能够拯救我,真的,就连我自己也不行。那水势一波一波的冲击着楼体,似乎下一次冲击就会将这楼厦冲垮。我骇然这突如其来的大水,不知道其他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跑掉的;我只知道在我视线所及,只有我一个人,甚至连飞鸟、连虫类都不曾有。

不知不觉,我到了楼顶,那洪水也随之漫到了脚下,浅浅的水将我的鞋子濡湿;我焦急地围着这楼体的岛屿转了几个圈;可我依然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洪水中幸免下来。

遥远的地方,是那样的水天一色;我看不到太阳,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还下不下雨。天空中阴云密布,雨线淅沥;忽然,一个巨浪拍了过来,我一个踉跄,险些给水裹去。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脚步底下这浑浊的水。这水涨了多高?在我的记忆里,这幢楼恐怕能有二十几层高,而且我居住的这座城市相对说,海拨还算高的;如果水能涨到这样高,那整座城市也早就给淹没了,甚至地球上也没有多少陆地了。我忧郁的看了眼远处,淡淡的暮色一点点的在放大,我心底的绝望也在放大。

当初,洪水刚刚出现时,还伴随着其他灾难,据说数十颗破碎的小行星组成陨石群击向地球,引发起地震与火山这样的剧烈的地壳运动,人们都在惊恐中不知所措;而所有的船全都在太阳风暴的作用下解体,燃烧,或者直接融化,因此也就不存在什么诺亚方舟,更没有其他生灵所谓的幸存。可是我依然渴望能遇到个人,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要急的是我要找到,哪怕这世界只有我和他两位同性的亚当,而没有夏娃……

没有人的日子是无奈与寂寞的,身处这钢筋水泥的孤岛上,我似乎成了世界末日最后的幸存者;在这个孤岛上,没有食物,没有人烟,没有生命,只有浩渺如烟的洪水哗哗着我的意识,让我束手无措……

每次从这个不断重复的梦境里醒来,我都会坐起身,大汗淋漓,不知道那场洪水真实地发生过,还是醒后才是真正的梦境。不过,醒后的窒息压迫着我的神经,总会令我久久处于惊悸之中。因此,我根本就不想回忆这个西绪福斯般的梦境,不想让它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任何印渍。我捏了把手心,那里全都是湿淋淋的汗水。我抬头瞅向虻,她倚在暗影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分辨不清她的表情,于是我沉默下来,重新开始我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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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4』

“你真的记不清了吗,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虻吱嘎地挪动~椅子,将自己更~地隐藏~暗影里,同时再次打~沉默,疑问道。“什么?”~地,我从沉思中惊醒,不安地抬起头,犹豫道:“不……不记得了……”是的,我怎么会记得?——望向暗影中的虻,我不清楚她不什么~反反复复问我同一个问题;明明我的钥匙早就丢失了,恐怕锁孔都~了锈,可她是怎么~这个~的?刹那,我想到了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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