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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货担继续在河滩上移动,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吹动着初**嫩青的杨树,也吹动这依然伸挺着褐色枯枝的榆树,树枝摇动,树干微摆,树林发出阵阵如狼嚎一般的吼叫声,四个小伙走起来步履艰难,怕迎风喝着呛风,他们都不时把头扭向后肩,躲避寒风的对嘴眼的袭击。没想到,黄鼠狼去咬病鸭子。郭大乱穿的是一个破旧的棉袄,棉袄缺了几个扣子,只是腰上系了一条麻绳,风不时吹大乱的胸口,把棉袄里灌满了刺骨的风,大乱不仅要把头扭向后肩,还要来回一次次把破棉袄合围到一起。他挑了两只卖红薯的荆条筐,很轻,又不像泽雷他们有铁挂钩能把箱桶牢牢地钩在担上,一阵风把大乱的筐刮出去了,风吹着筐向前进相反的方向滚动的跑,大乱只好把担子放下来,追筐,然后再追赶挑担的伙伴,风吹掉筐了三两次,大乱已离泽雷一行人二百米远了。泽雷他们停了下来。
高远见说道:“真是的,虽说你只挑筐卖白薯,也可以把筐系死在担上呀,何必这么受罪?一家人一个明白的也没有。“
卢共贞说:“也是没法的事,两个哥哥现在都是土改积极分子,也顾不上过来管他,他天生不是个机灵心眼的人,那怎么办?一会儿咱们帮他把筐系死在担上,你们谁有多余的麻绳就可以,我这是没有了。”
高远见翻了翻自己的担子,也没有麻绳,但他看见了泽雷的扁担上本身就系着一尺长的是用来加大扁担面积,垫在肩上保护肩膀的,于是远建说道:“二哥,你那扁担上那绳先解下来,给他用用吧,回到家再给你,省的咱们等他,走不是走,歇也不是歇的。“
泽雷用眼撇了远建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扁担说道:“这绳是我妈搓了七八天才搓出来的,除了给我们家的小驴用上做套股,给我做了几双鞋,剩下这个我先用!回头到了夏天还得解下来给我傻弟弟做两双鞋用呢!你们太笨!谁说非系麻绳,我有办法把筐弄牢靠了。”
共贞和远建一时不明白,愣愣地看着泽雷,这时大乱已快走到跟前了,泽雷扭头朝大河滩跑去,不一会抱回一块足有二十斤重的大河卵石,扔到了大乱跟前,大声说道:“大乱,笨死你了,来!把这大石头放到筐里,自己再搬一块,放到那个筐里,风就刮不跑筐了。”共贞和远建相互看了看,扑吱笑了,说道:“对呀,咱们没想到哪?”远建没等大乱搬石头,早跑到河滩里搬石头去了。一会又搬来一块大河石,两个筐放了两块大石头,把那筐死死压在了扁担上。风依旧刮,大乱的筐再也不飞去了。共贞说:“泽雷真是有办法。”
泽雷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缝,说道:“你们不是听过司马光用石头砸缸吗,舍己救人,我今天也是司马光砸筐,救人救己,要不然,我这绣花扁担也得成了秃头光杆儿。”
远建说:“二哥真是心眼鬼灵,一般人可比不了,你看他又想到司马光砸缸去了。”
只有大乱撅着嘴抱怨道:“你们又砸缸又砸筐,还不是砸我,这两块大河石比我进城挑的白薯可不轻呀,这点气力要给人挑个脚也得给我两个大子儿呀!这可是白劳力了。”
共贞道:“那你抱怨谁也不行,不把筐系死是你自己的事不是?”
四个人边说笑边走,不一会回到了夏寨村。
3
泽雷的娘早早地就站在了村中村大槐树下,大槐树正对着他家的胡同口,泽雷娘四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身板玉立挺直,两个**尽管用束胸带束了,依旧显得充盈丰满。她的额头很宽很鼓,脸色黑色泛着健美的光,她穿了一身青色棉袄棉裤,脚是缠足的四寸金莲,她迎着料峭的春风,站在槐树下已有半个时辰了,不时地看看天上的太阳。忽然,她动情地笑了,目光显出喜悦,她的瞳仁里是泽雷挑担健步回家的身影。泽雷走到娘面前,亲亲地叫了声:“妈,你咋这大风还在外头站着,快回屋去吧。”
泽雷娘叫玉珍,玉珍没等泽雷说完,早抢上去吧儿子的货担抢过来,挑在了自己的肩上说道:“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那可说多了,儿行三里母也担忧呀!走回家去,我早给你把条儿切好了,还有白薯也烤的焦黄,我尝了一口,香着哩。“泽雷有些动容,很感动,感动得只剩下低头跟在娘的身后了。
泽雷的家是一处一亩半地的大院子,其他人家的房屋毗邻左右,如同给他家加盖的围墙,凡有没挡严实的地方,泽雷家都用上好的玉米秸扎上了结实的篱笆墙。院落内有两排正房,每排三间,各正房两侧有厢房立于两侧,院子里共有十四间房,可以看清楚,那厢房是土坯造的,前面四间厢房并没有安窗户,只有土坯的窗户,前院有一个猪圈,里面养了两口猪和几个小猪崽儿,猪圈房边是一个大玉米秸垛,应是他家长年的燃料。秫秸垛旁边长着一棵杨树,杨树看上去有十几年的岁数了,挺粗的,树盖上有新吐的绿芽,杨树在寒风中摆动着。后院的房较为讲究一点,是青砖的房,槐木的门窗,门前长了两颗柿子树。
玉珍和泽雷走进院落,只见院内有一个约十来岁的孩子来回把手向天上扬起,他在哄麻雀。小孩见玉珍和泽雷进门来,喜出望外,表情和悦欢喜,连蹦带走的跑上前去,要抱过玉珍挑的担子,泽雷立刻说道:“你不用,你不用,有我那,马上进屋啦。”小孩住了手。
玉珍说道:“雷子呀!别说你兄弟又哑又粘,那都是别人说,我这心里除了你,这十里八庄哪个孩子还不如我们珠儿呢。”边说边把担子挑进厢房,一家人进了前院正屋。
那小孩是泽雷的弟弟,比泽雷小八岁,是三九年生人,玉珍的丈夫是本村大豆腐坊肖家豆腐坊账房先生,也种的五亩薄田。四一年被日本人抓起做了劳工。她丈夫叫王有福,还有个字叫有份,他去日本那年泽雷弟才三岁。泽雷的弟弟叫珠儿,意思是掌上明珠,出生时是个小红人,百日里就显出白净脸来了,大眼睛水灵旺旺的。可谁想到三岁那年,珠儿发高烧不退,玉珍从县城请来一位先生,那先生给了一剂汤药,珠儿吃下当日烧便退了,可是比往日还要凉许多。再过了三五日自己会喊爹妈的珠儿竞一句也叫不出来了,也不知与人交流,脑再也不清楚了,眼神也与往日不同了,两眼总是呆滞迷蒙,反映也极差了。再过了一年就成了一个语残,肢拙的残障人了。但他心里比什么都明白。他走进正房屋里,笑着对他娘说了些什么,别人听不懂,玉珍与泽雷听得懂,他在说:“娘,我把鸟都哄到天上去了,没有鸟飞下来偷吃猪食,鸡食。”玉珍笑的合不上嘴。
玉珍把小饭桌摆在了热炕上,堂屋的炊烟蒸汽飞入正房使屋里更加暖融融的。太阳落山远去。早春的暮色灰寒色淡,但屋内的暖已把外面的春寒驱散。一盘青荠咸菜,一盘地里新拔的芫荽,散了盐,玉珍又拿出了一个小瓷罐,罐里是香油,玉珍用筷子沾了沾,搅进了芫荽。泽雷没有坐到饭桌前,而是从自己棉袄里的衣袋里掏出了几十个大铜子,然后笑嘻嘻地对玉珍说:“妈,你看,儿子今天又收的全是铜子。我才不管他是谁呢。想吃豆腐不?想吃拿铜子儿。不想吃我也不惦记你的铜子儿,用法币,金元券我的豆腐,没门儿。别人不知道,我王泽雷可知道,八路军土改干部说北京城老百姓花的钱买煤球,用的纸票比煤球还多呐,我初以为开玩笑,自上个月我去了一趟广安门内,真瞧见那老百姓抱着一大袋一大袋纸钱要棒子面了,我真信了,你给我一大袋纸,还不够我煮豆浆的柴禾钱呢,那可麻烦了,这不,全是铜子。”
玉珍笑得合不上嘴,说道:“可是呐,我心里就知道,有我雷儿在,天塌下来也不要紧呀!虽过不上大财主的日子,也咋不比一般人差喽。”
泽雷接着说:“妈!我早想了,这天下的争争斗斗,哪朝哪代也免不了,老想太平,人活不了。最要紧得是在什么慌乱岁月,也能有个缝儿立住自己才是真的。”
玉珍答道:“可不是呗!“
珠儿又用扫帚扫炕,又用麻布擦炕沿,只是跟着咧嘴不出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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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幸福人的墓志铭第一卷第一章煽老驴,一巴掌仨滚儿,少年英雄首风流4、5』
4夜已~,天空~有几缕薄云,残缺的弦月~在天~,被云又遮了半~,更显得这轮月那么残缺,不给人一丝美的感~与~动。风仍不时地吼着,风吼时吹得秫秸墙来回摆动,发出咔咔的噪响,不免招来几~狗的吠~。但一旦风停了,整个村庄~一般的静。玉珍点燃着油灯,灯前坐着泽雷他们~子二人。窗~~加了厚厚的~布帘,从外看去是一片漆黑。泽雷和玉珍一个铜子一个铜子数着堆在炕~的钱,玉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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