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我缠着要来的。”

“书都读了了？”

“全会背下来了。”

“一本……什么……《易经》？”

“是啊！一天。”

“我回去考你！”

小五妮伸伸舌头，心里话：爹考我？你又不懂。“行……爹！就不能不械斗吗？生灵涂炭，为个虚名。”

老保长摸摸儿子的头，小声说：“小孩子家家的……生……什么炭？”

“哦！就是打斗还得死伤人。”管家插言道。

“我知道！我在问我儿子。这可是咱们金家洼上千口子的大事，不光是在这里居住兴家旺业的风水争夺，也是脸面问题。儿子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上次，你知道就上次，下大雨，他们金家坝子不把水往坑塘里放，都他娘的泄到咱村里来，弄得十几家人在**烙烙饼。还有……还有……”

“还有庄稼成熟时，他们故意往我们村的庄稼地里排水，他们不是人，全村都不是人。”

“你别插嘴！谁又不会拿你当哑巴给卖了。”

“嘿嘿嘿……是咧！老爷。”

“我是说还有那金山坡金家祖坟，上次咱们村打败了，村子里死的人都不能埋在南方和东方的两个向阳面上，只能葬在西方和北方山坡的阴暗面上。这是不让入祖坟啊！儿子，你还小，你不懂。就凭这些，咱金家洼老少爷们儿也得斗、也得争。”

“打斗时我也要去。”

“不行！那地方……凶杀、流血，可吓人了，小孩子不便看。”

“那你们让……她去，我就得去看着点儿。”

“你说……河滩呀？她是去与她爹爹一起为争取入金家洼家谱而立功。一开始爹也不同意河滩去，是你武师父（教练武功的老师）再三请求，相信她十六七岁了，能行。”

“那我不放心，我得去保护她！”

“呿！我说小少爷，你保护她？真逗，你别忘了你是‘小五妮’，她保护你还差不多。”老管家觉得有点儿好笑，嗤之以鼻。

“反正我得去。”

“不行，爹说不行就不行！再说了，你奶奶那一关也过不去呀。”

“奶奶那儿我去缠。”

“没用，你文先生（教书先生，并非姓文）请假回家了，到了那天伴你读书的小孩子都找好了，你奶奶亲自选定的，六个都是小小子儿。”

“老爷！就让小少爷去吧，”金河滩说话了，婉转如歌、甜美如醴，地道的女儿声音，“我不看着小少爷心里也不踏实。我听爹爹向我介绍争斗规矩时提到，双方打斗时，外姓外村和本村的男女老少皆可观看，双方族长、保长等可以与请来的头面人物一起临场见证。可以让小少爷跟在您身边去见证。”

“好办法!如此，谁也说不出什么。”老管家向金河滩挑了挑大拇指。

“哼！好什么好？老太太那儿你去说？能的你！”

“奶奶那儿我来想办法。”

“嗨！我说你小孩子家家的，非要去呀？”

“嗯！”

一个叫二杆子的小伙子跑来说：“保长大爷爷！族长四老爷爷那儿叫你去商量事。……哎！五妮叔，咱去练练？”

“你不行，……不够个儿，让我手下河滩就打趴你了。”

“那是！俺小叔是谁呀，五妮子儿，就是河滩师兄也得叫你师姐不是！”

“哼！河滩，替我教训他。我不是小五妮，我……我是男……人。”

“哈哈哈……男人，小五妮叔说他是男人……啊哦……毛还没扎一根的小屁孩儿……还男人……噢……”二杆子一点儿也不二，喊着跳着跑了。

离械斗还有三天，照例要探讨一些打法、阵法。金大马传授并训练的这一套打斗功夫是绝妙的，各种器械都立足在实战，快、狠、准。以功为守，攻守合一，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与对手相抗。

“打法没问题，阵法该怎么办？”保长问。

“兵书上说：‘两军对垒，勇者胜。’只要儿郎们个个奋勇，甘愿为村民请命，阵不阵的没关系。”老族长大约七十岁，精神萎靡又强装焕发，努力地抬了抬老眼皮，捏声拿调、摇头晃脑，极尽夸张、一本正经地说。

“不对！战场上士气固然重要，但我们这不是以毙敌为目的，是以打赢为目的，所以，有勇气又要有智谋。用兵力与布阵势对抑制对方的战斗力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比如：对方人多，我们人少，我们就应该在气势上不输于对手，让对手在心里保持不住他们因人多而具有的优越性，能令对手胆怯就更好了。”

小五妮毫不拘礼地朗声说道，虽然一腔的孩子气，但就是背兵书，也如数家珍，道理铿锵。

金保长很惊慌地拉住儿子说：“小孩子家，长辈议事，不得无礼！”

小五妮仰着脸稚嫩地说：“我没无礼！”

“不妨，不妨！是小五妮吧？少年英才，少年英才啊。你说说怎么个对阵法？”老族长慵懒地抱起龙头拐杖，后仰着身体说。

“对手往往排方阵，是吧？”

“是！”

“他们在示威，然后仗着人多一窝蜂地平涌而上。我们偏就不在此时与敌对阵，而是摆‘燕翅三角阵’后撤，先避其锋芒，然后突然反攻分割包围，以快打、近逼，削手打法击落对手的兵器，一一制住他们。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谓的‘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兵书上还讲：‘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小五妮侃侃而谈，哪里还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少年？俨然一位身经百战、指挥若定的大将军。

“少爷真行！小将军，小元帅。”金河滩在一旁又是拍手又是向小五妮竖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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