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忏悔的述说,
这是一篇遗恨的文字。
这是一个大时代边沿人物的视角,
这是一介草民由单纯到成熟的真实故事。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失败的一生,
这是一个女人在滚滚红尘中走过三个男人的经历。
她摆开了人性本质的东西给人看,读者倘能从中各有所得、能从心灵深处有所共鸣与交流,便是她的初衷与满足。
一“征尘”
忍受孤独的极限,可到哪里去排遣呢?出门便是车尘喧嚣、空气污染、人流如织......城郊已被迅速的新建们成片吞噬,城里的货架大半着伪劣和躲不开的“化学”食品......而面当人世间的情薄利重,似乎唯剩了终日枯对的每一个复印般交替的晨昏。
一种百味交杂的泪早已凝固心底,一腔终年积淀的忧怨也早被这枯对磨钝。但当惊见镜中渐多的白发,方觉生命的闭幕真的已经悄然逼近......
有时,借着采买的刻意,绕行于相对清静的老街和未及被拆的承传着世代情怀的胡同们。单车的游荡间,流连那些剥蚀的青砖灰瓦,顾注那些颓旧的老屋老门,间或掠过哪家门前的小石蹲兽,欣赏古树的枝杈参差。——想它们无声中注视了多少过往的生息,看它们依然在荏苒的流年中默默疏立......
特别到了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那种梦游般的亲熟,那种惆怅搅扰的别样滋味......常常是心对着似无生命确有生命的院落无声地发问:还记得我么?一个久别而今已是满身“征尘”的故人?
尽管,原本方正的四合院已被搭建了不少的大小屋棚,可那满满的拥窄更显着“家”味儿......
偶尔闪过谁家晾晒的衣衫,那缤纷的色彩便立刻传过一份温馨的妥帖......
虽然知道,那早已不属于我。
我羡慕每个屋顶下的归属感,而自己的一生却极像划了一个大大的圆:从零开始,经历了一番可笑的忙碌之后,又回到了零。
也许我过于理想化,无论什么都追求完美。而由此必然的许多失落,总叫我在希望与失望间碰撞,总叫我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中煎熬......
活到现在刚刚明白了何谓“生”,捱到如今方悟了本真的“存”。
错过了多少无以的弥补,历结了几多心的疤痕......待终于完成了痛苦的
天蚕变式的思想裂变,已经用去了整整的大半生!
二童年
四十年代末,我生在华北平原一个不起眼的小村,那是姥姥家。像大多数村庄一样,它虽贫瘠,可苦陋造就善良,无奈产生智慧。终年在土里刨食的勤劳勇敢中,他们有着自己的自得其乐。诸如:农闲时分姑娘们凑在一起剪窗花儿;媳妇们用做活儿的白线绕成“绞脸”的工具,相互绞去脸上的汗毛为了更美;孩子们喜欢在雪地上支个筛子捕捉麻雀;男人们则热衷于合起伙儿来放鹰抓兔子;而老人,则大半是守着笸箩静静地把玉米棒子上的颗粒慢慢挫下来......
每当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显得更热闹,许多贴切而生动的“土幽默”常常使人哄堂大笑,还有不少个别的善意的绰号和“典故”,又常叫人异常开心......
大概是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吧,母亲生下我刚满月,就把我撂给了姥姥,只带着已经两岁的哥哥返回了父亲所在的部队。
那个年代,只靠浆糊和偶尔一点白糖是很难维持一个婴儿的健康的,不是碰巧有位产后丧子的亲族不计报酬、日夜看护的喂养了一年,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我。
呵!每每想起那位穷到家徒四壁、唯剩了善良、又偏偏过早去世的奶娘,我是发自心底的泪......
永远忘不了姥爷玉米地里的那块小瓜地,永远忘不了高搭在地头的瓜棚中散发着麦秸的香气,忘不了总爱跟脚的那条卷尾巴大白狗,忘不了养在姥爷院棚里的那头隶属社里的老黄牛,——老牛的嘴巴里常常有道咀嚼出来的白沫总是垂在嘴角的两边......而挂在棚壁上给鸡下蛋的破背筐,则是我常常爬上牛背才能够到的偷喝生蛋的地方......还有,村头枣林上初生的淡月,晚炊扑鼻的柴草的灶香,每逢无风的时候,满村的炊烟就会凝聚了初生的暮霭,低低飘悬在村边的田野上,远远看去一如白色的云带,美若仙境......归巢的鸦雀们在余晖的树梢上盘旋呱噪着,远处的洼地便传来断续的蛙声......偶尔一阵犬吠伴着谁家的女人高唤着走失的家禽,那当地特有的圆润嗓音穿透了将临的夜幕,悠远、动听......到了夏天,特别有月亮的晚上,饭后的人们总爱聚在姥爷的街门前听他弹三弦儿,两三跟出来的孩子便在银辉漫撒的附近尽情着自己的童趣——有时玩儿藏猫猫儿,有时追逐附近的麦垛里出来觅食的小刺猬,而时而离开大人偷偷跑到谁家的瓜田里摘个瓜吃也是常有的事......正午的骄阳下,是豆子地里蝈蝈们的大合唱,高树上,蝉噪阵阵......雨后的街心中常常有片水洼,水洼中常有我光着脚丫儿、举着扫帚追逐蜻蜓的身影......
若逢涝灾,田间退不尽的的浅水温暖而光滑,这温暖和光滑便成了可在水面滑行的俗称“棒棒油”的小生物与蝌蚪们的世界。大秋时分,明净高远的天空瓦蓝瓦蓝,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遍躺着静待回运的庄稼。那些失了青纱帐庇护的蚂蚱们张惶地弹跳着,那些不知藏在哪儿的蛩虫则小心而细细地发着瑟鸣......整个隆冬直到开春的几个月,是村里自发的“戏班”最为活跃的时候。为了赶在正月如期“开台”,大家凑钱搭了戏台、买了“行头”、甚至还专门请了教演的师傅......排练的场地常常是预先定好的人家,记得定在姥爷家的最多。一到傍晚,饭后的“角儿”们便陆续到齐,于是,一盏昏黄的小小油灯,就会照着观者的静默、演者的郑重。常常是,看得比演得还多,门里门外,炕上炕下......过了正月十五,便是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时候,大家开始收起闲散,明显清静的的街心中,只有几个偶尔出来晒暖儿的老人。
三人生序幕
眼看到了上学的年龄,姥姥把我送归已然转业的父母所在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面对着两个完全陌生而称之为“爸妈”的人。
可能奶出去的孩子都不亲吧,父亲和母亲的冷漠表情,至今还在我深深的记忆里......
幸好没过多久,我就被送进了此地唯一的一所寄宿学校。
就此,我人生的序幕便正式拉开,在开演的舞台上,该我的得一步步走过,属于我的早已一样样注定......待到最终落幕,我将完成前生的所欠和炼狱般的锻造,由零重归为零。
这是一所隶属省直、可以容纳千人的干部子弟小学,它选在占地百亩的郊外。花木葱茏间,校舍整齐有序,生活配套齐全......
宽阔的后操场连接着同样宽阔的植物园,植物园的东侧向南,便是依次的澡堂、餐厅、礼堂、厨房、茶炉和医务室......而相对清静的校园的西南角儿,则是个小型的图书馆。
总之,这座成立于1952年仅仅是座小学的规模、囊括了饱经战火的父辈们对于“幸福”的全部想往......然而这种幸福并不恩泽普通的市民子女,它的入学标准是省厅科级以上的孩子。
为了我们,师资队伍乃至后勤人员全部是选自省内的精英,此外每班还有一位专配的生活老师。她的任务是:从作息时间到照顾生病的孩子,从每周一次的洗澡到夜半查房叫起爱尿床的学生......
我们的脏衣服,有工人定期收洗;四年级以下的不用自己刷饭碗;每月必有一次拉出大队去看包场的电影;而稍有不适者便立刻有看的医生......
课上,我们循学书本、修正品德。课下,我们还有各种名目的活动小组:诸如舞蹈、美术、足球、乒乓、少年鼓乐队、科技小发明、还有当年盛行的活报剧与诗歌朗诵......
学校的大门,只在周末打开允许回家,其它时间,除了特殊情况和全校列队出行外,一律是大锁紧闭。
在学校,我们安全度过了那场波及全国的大饥荒——因为我们有大权在握的家长们的粮食特批。虽然馒头换成了“增量法”的玉米饼子,面条儿换成了小米野菜粥,但绝不定量。甚至,每人每周还有一斤糖炒栗子!
在学校,我们经历了消灭四害、大炼钢铁、虽然只是捡捡尚含铁量的硫渣和尽己所能的灭灭蝇蛆......
在学校,恪尽职守的青年老师们勤奋教学,以那年代特有的**点燃我们理想的**......
在学校,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和图书《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以及电影《红孩子》、《五彩路》还有许许多多优美的动画片《神笔马良》、《骄傲的将军》、《三宝磨坊》等等,感染我们浪漫、教化我们善良。
于是,学校里倍受呵护的我们便一如温室的嫩苗儿,从不知外面还有另一番天地,那天地才是我们将来必须面对的冷峻。
于是,我原本的天真越加天真,心底的纯净越加纯净。
尽管许多年后再听到《让我们荡起双桨》、《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心中仍会涌起阵阵骤然的亲切与无比的甜蜜感,可那已经是历过苍凉的无限沉重和怀念童真时代的无限轻松、已是无限亲切的感慨中又有一份痛恨那种良苦用心的教育方式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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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继续~象教育』
四继续~象的教育因为天生的“数字盲”,我没考~中学。一直帮~亲带孩子的姥姥也在那年去世。父~白天~班,家中徒剩一个四岁的~。于是,~亲决定让我休学一年,学~家务。说是学~家务,可那整整的一年,却是我畅游了文学书海的绝好际遇!说来也巧,偏偏和我最~好的~同学的~亲是位当时当~的~作家,偏偏我家又和她家邻街而住,于是,她家那些高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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