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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当年春衫薄》

第6章深陷

作者:柳湄妩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许慕予不能确定,周至柔会不会是他生命的又一个轮回,他有种生命即将被重复的惶恐。

周至柔到南广场的公交站坐车,许慕予则打的回研究院,两人在暮色苍茫中挥手作别。车开动后,周至柔靠在车窗边,远远望着许慕予伫立原地的越来越小的身影,看得出来,他是在等她先走,周至柔一时内心百感交集。

心有多少年没有软过了?周至柔永远记得,10年前那个黄昏,她和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坐在长江边上的水泥长堤上看着江草苍苍,随着江水起起伏伏时的场景。那个男孩告诉她,他和她不过是两条平行线。男孩说完后,她的耳朵一阵轰响,再也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依稀听他说起他的梦想,他这辈子,只想守着这个江边小城,闲暇的时候,陪着爱人一起看长江落日,一起看秋草纷飞,一起去边城寻古探幽。她知道,她绝非他所设计的那个女主角。他如此骄傲地否定了她,她以辛苦恣睢换来的那些成绩,那些奖励,还有她的写作才华,在他面前仿佛一钱不值。多少年后,周至柔回想起来,涌上的全是悲悯。她应该知道那时候,外形俊秀的他也同样有一颗不输她的高傲的心,家庭的困窘让他愈发想出人头地,可是,那时候她就像那轮明亮的满月,光辉四射,把他淹没在她的光环之外,尽管多年以后,这些光环在她看来是多么虚妄,也许不过是她骄傲的内心主观地想象出来的。但委实造成了他的压抑。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男性世界的反抗和否定,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男女两性之间潜伏着的剑拔弩张的对抗。那天,她把一个金灿灿的秋天的下午,走成了一个千年幽深的老胡同。她惨笑着对他说再见,然后转坐公交车到郊区去给一个小男孩做英语家教,到公共浴室洗了个澡,去图书馆借了几本文艺概论,绕煤屑铺成的大操场跑了几大圈,沿着长满法国梧桐的校园过道到中间有一个大大天井有些阴暗**的外语系女生宿舍楼去分发校刊,最后回到**,依然毫无睡眠的意思。于是打着手电筒伏在枕头上,在那本硬壳的速写本上写了大半夜的诗歌,整整一百行:

谁以冰峰的刺骨碾过/我红莓花一样盛开的三月/唯一的房门来不及重掩/所有的植物在一夜间被冻死/一切语词都散发着黑色的冷感/在我因冻伤而发紫的**上春天从此销声匿迹

谁在我的天空下了一场雪/我在归去来兮的雪地上/找不出哪一只脚印/可作为归航的白舟/三月已涨水/再哭一场吧/我怕我无法抵挡这因我而起的潮汛/在寒峭的清晨和空旷的黄昏/我飞奔如一只小兽/希望速度能带给我/春日里最后一丝温暖/我在夜与夜的甬道/等候一缕阳光/刺穿我黑色的寂廖

告诉我诗人/为什么春天来了/我还这样冷/我横在夜的尽头/用唯一的泪/打出体内的忧伤/习习飘到我耳边的是你红肿的声音/从此我高昂的诗句染上红枫叶的忧伤/这忧伤/长长的划破三月/喷涌的血流告诉我/红色是忧伤的颜色/这红色的忧伤/让我在第十九个年轮里/险些让夜风撕碎

从此,我洁白的骨头长满浅紫色的冻疮/我病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和午后/用音乐疗伤/断一根古筝的寒弦/缠紧心脏和脚踝/从此关河梦断/从此镜花水月/从此我要越过万水千山/保留还是扔掉/那些风吹草低的细节/如同扔掉心脏的左半或/右半/明明灭灭的缘起缘散/我是醒着的/一直醒着/看自己怎样一步一步/走进没有光线的阶极/戏子的忧伤/燃烧的平静/火焰冷却成半飘冷水/印出半生的日子清清淡淡

我是说要走的/我都举起了水袋和火把/要哭你就哭吧/天还没亮/今生我再也无力为谁/递上沾过谁泪水的红丝巾/东风来了/从此/我就要打马下江南/你知道/江南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所有止不住的忧伤/都只为传说中/一只蓝蝴蝶不经意的逃亡/2001/三月已立成一座丰碑/让我把这半生的记忆/带血的活埋/我真的听到了海的声音/那匹海妖已死去多年/是否/明天/我就可以安全泅过海峡。

那些句子,在今天看来,也许更多的是青春时代的顾影自怜,但她并不想否定它,最起码,它真实无伪,缭绕着青春时代血的蒸汽,是灵魂深处真的声音,因为自此之后,她学会了嘲讽和伪装,有些本领一旦学会,收张自如。后来的日子,囫囵吞枣一般,从此,她春没有春过,秋没有求过。一直读书,硕士,博士,周至柔感觉自己其实就像一个懵懂的孩子,只为那份不轻易受人节制的心灵自由,一路飞奔。学业之与她,不过是一个没有玩伴和玩具的小孩,在大人的喧哗中,侍弄他们脚下的火炉旁那只温顺的小猫,然而,竟然周至柔永远不会想到,竟这样,将一匹猫慢慢骑成一匹虎,于是人生,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狐假虎威。怀恩大学的女博士,著名学者苏静之教授的关门弟子,如今又在万马齐过独木桥的就业情势下,杀出重围,进入部属文化研究院。然而回望过往岁月,她未免有些虚空,什么也不记得。后来她把自己的日子全锁在学校图书馆的那所自习室,准备全力以赴考研,她想象那木棉花开红艳艳的南国,那永远没有阴冷的冬天的南方都市。老师很遗憾地问她为什么不选择北方的文化之都,却向往那个文化沙漠。她想,他们永远不明白,她其实喜欢的是那种煦暖的人生,那些破败的骑楼下,古老的榕树垂着长长的胡子,摇着蒲扇,**凉拖鞋的老人,一壶凉茶常常让他们耗掉一个下午。

家世过于单薄的人啊,往往会横生一种草莽之气。这就是周至柔,至少在这个庸俗的小城天天无事去长江边看落日绝非她的梦想。如果自己能搏击长空,就一定不要蜷缩在屋檐等人捉虫来喂食。周至柔的家离学校不远,然而非典期间,不能回家,父亲为她送来生活费。隔着校门的大铁栅栏,周至柔看到父亲仿佛老了许多,他本不过是县城的农机站非正式编制的技术员,辛苦恣睢地工作,每个月工资不过几百元,而弟弟在南方一所名牌医科大学读书,两个人每月的生活费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周至柔看着父亲,父亲身后不远则是车水马龙的大街,都市的繁华与他单薄、身着过时的中山装的身影显得极不协调。这个隐忍的男人,内心深处有着一种常人永远不能洞察的韧劲,然而更是一种宿命的信仰。周至柔从每年除夕一家人围着火炉的夜话中约略知道自己的家世。父亲的爷爷是一位私塾先生,晚清末年中过秀才,坐过教馆,整个县城有名的读书人都是他的学生。父亲的父亲则念过新学,和中共某著名的国家领导人同为黄州师范学堂的同学,后来考入武昌高等师范专科学校,抗战后加入学生军,后来远赴台湾,在台中一所中专任教导主任。后来他因思念大陆的妻儿,返回老家,最终没有躲过特殊年代的运动风暴。也许是这段家世的影响,父亲最终没能念初中,这个隐忍而沉默的中年人,血脉里却依然流淌着一种读书人积极入世的**,这使得他与周围满足于衣食保暖的寻常农家男人很是不同。他没有读多少书,但却懂音乐,会拉一手漂亮的二胡;通药理,会自己辨识调制中草药;会书法,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会编制竹器,家中的斗笠,筐、匾、簸箕全出自他手;会木匠,家中的桌椅凳全由他自制;会建筑,自家的或者人家的厨房,都由他设计,美观大方实用,丝毫不输专业的设计师;尤其通过自学,会农业育种,被县城农机站聘为技术员,下乡插队在各育种基地蹲点。这样一个父亲,给周至柔的人生的影响是巨大的,父亲以他的人生告诉她一个人的生命潜伏着巨大的能量,这个能量会助她突破人生的障碍,超越自我,走向一种高度的生命自由,迈入一种更高的人生境界。正是是父亲拯救了她那时即将垮塌的精神支柱。

后来听说,他很快和一个倒追的女生郑晓梅火热缠绵,竟然发展到校外同居,学校出榜隐晦地批评。周至柔内心忽然涌上几分冷冷地嘲弄,她知道他虽然骄傲地拒绝,然而却如此力不从心,以致于追逐了她的影子,那个女孩家境好,据说父母出资在省城帮她买了房子,有亲戚在省城政府某部门工作,将来,就业自然不成问题。而她自身成绩也不错,但远在周至柔之后,口才好,毕业试讲在全院排名第一,而且还是学校学生会的干部,能力极强,但喜欢在男生面前搔首弄姿,嗲声嗲气地说话,以致让人混身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嗅到了什么异常,她后来特喜欢到周至柔的宿舍里来串门,有意无意地兴致勃勃地跟周至柔的室友谈论她家对他们的婚事安排和她的满腹烦恼,比如诸如怎么装修房子,是到罗马假日还是到薇薇新娘拍摄婚纱照,是婚后立即要小孩还是自由几年再说。周至柔听得她在那里愁肠百结,暗自冷笑。她知道,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那么她周至柔就是水泥做的。周至柔知道,郑晓梅是知道她在奋力准备考研,而且是拿出了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架势,志在必得,在冬天的凤凰树下的草坪下晒太阳是她的梦想。因此,她甚至没有准备求职简历,没有参加一次招聘会,而她郑晓梅虽则想考武汉大学现当代文学,恋爱中的女人,显然是没有那么大的定性坐在冬天冷冰冰的教室里全身心地投入备考的。周至柔一直相信,上帝在此处关了门,必然会在彼处开一扇窗,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否极泰来。有哲学思维的人,常常能避免走入死胡同,自己不加节制地把一切弄得无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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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误』

直到有一天,郑晓梅又照例来周至柔的宿舍来倾诉~婚前烦恼和婚前恐惧。这次她倾诉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周至柔最~好的朋友之一黄亚美。周至柔想,世界~毒的箭,大概是平日最好的朋友在你最不防备的时候~来的冷箭,一箭封喉。周至柔不曾想到黄亚美也兴致盎然地帮郑晓梅参考~婚纱,帮她出主意怎么揣~~友的心思,怎样在同居之后,牢牢地~住这个~。周至柔~退不得。如果出去,则她表明退让,是逃避,显然证明她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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