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我真的不记得他了,只能想起什么说什么了:“承欢记得小的时候,皇伯伯带来的好吃的,五阿哥总是跟我抢……啊,不如五阿哥现在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苍天有眼,我真的好饿好饿啊。
弘昼很认真地想了想,决定相信我,转而拉起我的手来,却是对他四哥说:“好哇!四哥,水苑边上的那座小楼里该有吃的吧!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弘历皱了皱眉,“五弟……还是不要去那里的好。”
“为什么?”我一时嘴快,又逾了规矩。
弘历再一次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怡贤亲王生前就主持修建了那座小楼,可是皇阿玛一直不允许宫内众人进去那里……没有人说得清这是为什么。”
弘昼没遮没拦地说:“没关系的,我都偷偷进去过好几次了!”
“好几次?”我惊讶,他不怕被他皇阿玛抓到吗?
弘历显得又好气又好笑:“那是因为裕妃娘娘深得皇阿玛宠爱,才能这样护着你!承欢格格才进宫,别带她去冒险。”
裕妃?她是姓耿吧。我记得圣祖爷尚在时,她就入雍亲王府为侍妾;皇伯伯初登大位,她也得以加封不少。这些年一路高歌猛进的,的确常得圣宠。她似乎只有弘昼一个儿子。母凭子贵,子以母宠。弘昼那一脸的娇惯,想来也合情合理。
倒是弘历,年纪比弘昼的确大了不少;就连他的生母熹贵妃钮钴禄氏,十三岁即嫁与皇伯伯为侧福晋,资历是裕妃耿氏没法比的。弘历从小被人夸赞天赋异禀,却养成这样温婉的性子——虽然温婉的很不单纯,但已经难能可贵。
他一直默然地盯着我看,目光深邃莫测,既放松又很试探。
如此深宫,我只觉得无所适从。
索性弘昼比他尚小,天真活泼得多,简直是荒唐得多,只管一个劲摇我的衣袖,不由分说地领着我往那小楼去;弘历缄默地跟着我们。偶然回头一望,三步之遥,他走得缓慢稳重,笑容淡淡,若隐若现。六月,他的锦袍如风倾泄。
我心里一阵紧过一阵,好一个君子如玉,只觉得他果然非常人根骨,与众不同。
我笑对弘昼:“五阿哥说那小楼漂亮极了吧?”
他得意地答我:“那是当然,女孩儿家都为了漂亮风景!”
可是,我问这话却只为定心。
因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他淡然的样子令我紧张。弘昼也许一辈子浪荡风流,潇洒自在;可他会那样微笑一辈子吗?
我抬头看那高高的牌匾:昔时阁。
算不上多么讲究的名字,可是放在这里很合适。从这里只能看到它的门楼,还有就是等在门口的老太监。
那太监跑了一趟,回报说:“皇上说了,请承欢格格入室觐见。两位阿哥嘛,今儿个还有些功课,还是早早歇了去,莫拖累了身子。”
这话说得好听,无非就是皇伯伯现在不想见他们。
换句话说,皇伯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弘昼没来得及张口,已被我轻轻按住:“他说得对,今天承欢已劳烦五阿哥多时了,两位阿哥先回去歇歇也好。”
“我不放心你。”弘昼理直气壮地说,“你人生地不熟的,谁来照顾你?”
我扬扬眉,“皇伯伯就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语塞,弘历亦帮着调和,总算是半拉半拽地领走了。一蓝一青消失在宫墙那端,巧慧轻声说:“四阿哥、五阿哥真是好人,以后有他们照应,格格的日子一定不用愁了。”
我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迄今为止,弘昼很明显还是个孩子;弘历倒是够大、够老成,可是也深不见底。
他的目光三三两两地落在我身上,仿佛在我身上剜出一个一个小坑。
他温柔地那么……吓人。、
定了定神,我举步跨过那风月阁的门楼;老太监引领我,绕过堆砌太湖石的假山的小天井,穿过紫藤小径,一片荷塘令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就亭亭立在荷塘中央。
皇伯伯就站在小楼的门楣下,抬头望着门楣上红绸罩着的匾额。他回头瞧见我,大手一挥,那红绸立刻有人拉开,应声落下。
三个苍劲又秀丽的篆字,是阿玛的手笔。
“风月楼。”皇伯伯笑着看我,“你的礼物,喜欢吗?”
我恋恋地走近,收不回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匾额上,身子已经站在皇伯伯身边:“这是阿玛送我的礼物,真漂亮。”
“也是朕送你的礼物。”他抚mo着门柱上细致的雕刻,“更是你的新家。”
“风月楼?”我问道,抬脚走进楼里,“可是有什么典故?”
“很多年前,有人对十三弟说,无关风月,只为真心。”皇伯伯陷入了沉思。
的确,很多年前,我也听一个人这样说过。她的无光风月,她的只为真心。以及她的决然离去。
“她的一切都是一场美梦,但是她走后,为了留住这个梦,朕和你阿玛还是修建了这个地方。你看,它紧邻水苑,有最好的太湖石,有最精致的风月楼,有环绕一切的翡翠塘,还有百花不败的木兰台。”顺着皇伯伯的指示,绕道屏风后看去,这风雨楼后果然有一素雅的高台雅阁,开满各种木兰,繁花如雪,蔚为壮观。
“昔时阁是宫里最美的地方。”他最后如此总结。“所有爱,所有怨,所有痴,所有过去,它都一力承载。现在,它是你的了。”
“为什么叫昔时阁?”推开菱花隔窗,那片木兰更加鲜明和真实。
“这里最丰富最可贵的,就是昔时有她的那些日子。”他突然显得很严肃。
我莞尔地笑了:“皇伯伯,错了。”
不理会他的微微惊愕,我自顾地呼吸着木兰的淡淡花香:“这里是在她走了很久之后才开始修建的,姑姑没有住过这个地方。依她性子,生前死后,必不喜爱被凡世束缚。姑姑有扬灰之勇,怎甘被绑在这小地方?”
皇伯伯也遥看着那一片木兰。
“不管过去怎样,昔时如何,人都不能只看着当年。承欢没有那样深重的过去,却也向往姑姑般自由自在。我思念姑姑,但绝不会一辈子活在她最后一个背影里。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姑姑在天之灵瞧见了也不会高兴。”
“依你之意?”
“承欢觉得,姑姑最好的莫过风月二字,既然此楼得此名,此阁有何不可?”
皇伯伯深深地望着我。那样深重的目光,有着追念和执着,爱意和不甘,如此黯然,竟似曾相识。
半晌他终于笑了出来,说话的声音激动豪迈:“好,就依你意!来人,备纸笔,请承欢格格题字!”
我的一手字出自阿玛亲手传授,虽难得精髓,也能依样画瓢,所以并不推辞。只是少了苍劲,更添了清秀冷迈。皇伯伯叫来宫里所有的工匠,当场掣起,木屑飞扬。只几盏茶的功夫,新匾额就高高扬起。我站在风月阁前,左右遥望,皆是严丝合缝的宫墙;抬头望天,更觉幽深。倒是我阁中水榭亭台,紫藤青翠,荷花盈盈,木兰不败,恍如世外。
美,美不胜收。
仍觉难以形容。
风月阁,风月字,无关风月;当年人,当年事,只为当年。
阿玛,姑姑,皇伯伯。谢谢你们。
全新的家,还有我爱新觉罗承欢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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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君子薄幸轻轻叹 笔墨纸砚淡淡烦(上)』
裕妃失宠了。今个一大早,消息就传遍了后~。巧慧一边为我梳~,一边叙叙赘言,什么前天晚~她大闹太和殿,昨天半夜皇伯伯就怒气~~地离开了裕妃的住~,还传言连带着五阿哥弘昼都忿忿不理,备~冷落。唯一能确定的是,裕妃已被禁~成淑~,罚俸半年;弘昼也是月例减半,勒令在乾西四所思过不出。本来裕妃地位很高,弘昼也一直放在她成淑~里教养,这次突然赶回到乾西四所与众阿哥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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