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暖烘烘的午后,小胖子庞大元又开车逛回了咸菜大院。他先在台球厅找到程双全,俩人又出门过街,走进对面的“鲤家小吃”坐定了位置。
店老板见进门的是程双全,心里先是一紧,可随后看到同来的还有庞大元,便又放宽了心,知道饭钱肯定又有得一赚了,于是便忙迎上去一面满脸笑着招呼,一面叫服务员先端几盘压桌碟的小菜上来。
小苗此时正缩在收银台后和林森发短信,突然听见老板招呼,探头一看,却见是小胖子和程双全两个,便老大不乐意的快步走来,把三个冷碟拼盘并一个菜谱往两人前的桌上一搁,就又冷着脸端着手机钻进了后厨。
“什么情况?”庞大元板着嘴一愣,随后就笑着小声问:“你惹她生气了?”
“拉倒吧!”程双全无奈的皱了皱眉:“成天就抱个手机发短信,谁能惹着她啊~”
“给谁发短信?”庞大元一听就来了兴致。
“不知道!”程双全没好气的答着。
“哦……”庞大元想了想,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啊?处……处对象了吧?哈哈哈”
程双全突然生气的说:“有病吧你?发个短信就对象?”说着扭头看了看消失在后厨的小苗,又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最多啊,也就是个网友!”
胖子愣了愣,随后又想了想,便抖着眉毛一脸奸笑的说:“哎呦!这么酸呢~怎么有股醋味儿啊~”
程双却全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扭头看着后厨,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便转回头来瞪着已经笑成一团的胖子咬牙切齿的问:“你说啥?”
胖子赶紧收住了笑改口说:“我说这凉菜,说这凉菜呢……”
程双全却不依不饶:“我酸?”
“菜!我说菜呢~拌蛰头醋放多了~要不你来口……?”他赶紧忙着打诨,可嘴里却没忍住笑,结果额头上就“啪”的一声挨了程双全一巴掌。
“几天不收拾你,学会捡笑儿了是不?”程双全怒气未消,再次扬起了巴掌。
“错了错了~哥~我错了”庞大元赶紧忍了笑递过去一双筷子。
就在程双全余怒未消的一把从胖子手里夺过筷子时,一个矮个子的精壮少年也推门走进了小吃部。这人身高不到一米七五,却生的筋骨结实。虽然整个人是细腰身窄肩膀,冷眼瞧去甚至还有些瘦小,但仔细一看,就发现胳膊和胸脯上都钢筋铁块般的裹满了棱角分明的精壮肌肉。看样子不过20岁上下,剃着光头,瘦瘦的脸上黑面皮,厚**。下颌两边的咬合肌非常发达,以至脸部和脖颈间都能看到肌肉和筋脉的线条,**却铁铸般的习惯性紧闭着,再配上眼窝里那一双小而利的三角眼,便不由得给人一种凶悍,挑衅而又满是戾气的感觉。
这人推门进屋,先用眼睛扫了一圈小吃部里的几桌食客,好像在找人。程双全扭头一见这人,便抿嘴笑着坐直了身子。而他对面的胖子则早站了起来,兴奋的朝那人挥手嚷着:“小熊儿!快!快!这儿呐!”
庞大元这么一嚷,刚进门的熊飞便看见了坐在店角靠窗坐儿的他和程双全,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一,一身的肉,”他刚一坐下,就没好气的奚落庞大元:“喊什么喊你!”
“嘿嘿!”庞大元却并不为然,反倒对着熊飞自豪的用手拍了下圆圆的肚皮来挑衅。
程双全朝后厨嚷了声:“小苗!熊儿来了,添个吃碟!”
熊飞听了便问:“小,小苗还在这儿端……盘子呢?”
程双全貌似有些泄气的说:“恩~端盘子赚钱,好上网聊天!”
熊飞好奇的的:“和,和谁聊?”
“和我聊!”程双全半真半假的应了声,就转了话题:“哎我说,你今儿咋溜出来了?体校放假?”
“没!专门回来,找你来了!”熊飞笑着说:“有外快!”
“啊?外快?”程双全一听“外快”俩字马上来了兴趣:“真假?什么情况?说说!”
庞大元一听就叹了口气,一仰身靠在了椅背上。他自小就在咸菜党,当然知道这俩字的含义——程双全和熊飞口中指的的“外快”,其实不是什么兼职打工,而是出去打架。
但和当年小时候的街头斗殴所不同的是,现在俩人出去打架,多半是为了钱——程双全天生的个子大力气足,外加性格狂野从小就以打架为乐,因此街头巷尾十多年混下来,在锦阳外环的贫民区也算小有了名气。所以左邻右舍或沿街商铺就偶尔有人上门来请他去帮忙解决一些“麻烦”,也就是程双全口中的外快。
其实所谓的“麻烦”,也无外乎是些地痞流氓赊欠的饭店的饭款,或者谁家的女儿被哪个无赖纠缠不清之类的事情。对于此类委托,程双全向来乐意帮忙:一来是因为他天生就有一种渴望与人冲突的天性。其二就是这些来请程双全帮忙的人,毕竟一个“请”字虽然简单,倒也不是空口白牙就能说的。而程双全说到底也只是另一个能打的地痞而已,并非什么正义侠士。所以每次有人找他帮忙,都要多少给点儿好处:例如打个流氓收50,催个欠款则要10%的提成了。而至于帮人解决家庭纠纷一类的事情,根据程双全的经验,但凡在那个年代还发生这类纠纷的家庭,通常生活条件都比较好,而雇主又基本属于胆小怕事的类型,因此才会连“内部矛盾”都要找“外部流氓”来撑腰。所以但凡遇到此类事情——尤其是帮人捉奸,一趟最少一百外加一条好烟或两瓶好酒。
至于熊飞,虽然在初中时期就转学去了体校拳击队,但他探索和寻找“男人本色”的斗殴生涯却没有因此而结束。体校的拳击队其实是个非常有特点的环境,那里清一色的聚集了像熊飞一样,甚至比他更为严重的“尚武主义者”——毕竟只有那些从骨子里就极端**的尚武少年,才会在初中还没念完的年龄里就草草决定了将自己的一生赌在了拳击或者强健的身体上。
因此,当一群共同信仰着拳头可以证明一切的男孩们汇聚一堂,并且每天以对抗格斗和强化身体为学习内容时,打架便成了大家的家常便饭——有时候低年级和高年级打,有时候是轻量级和中量级的打。大家寝室里打,食堂里打,教练如果在的话,就换上拳套上台去打,大不了打来打去自己打得都腻了,还可以换个口味儿,换上便装偷偷溜出学校去,组着队堵在人家门口,找其他学校的小混混成批成批的打。而在这群以打架为消遣的粗蛮少年里,熊飞便是其中最为显赫和狂野的一个。
其实相比起来,熊飞并没有突出的先天优势:他不像程双全有那种天生的高大身材以及过人的臂力,更没有程双全那种只想通过斗殴来获得发泄和满足的变态嗜好。因此在体校期间,各方面都很平庸甚至比别人还要更加瘦小的熊飞只有比任何人都更卖力气的锻炼才能保住自己在这个群体的中位置和认可,而每逢那些或可避免或不可避免的纷争在他身上发生时,他体内所迸发出的那种暴戾和行为,最终让身边那些朝夕相处的队友甚至教练都对他感到了一丝恐惧,因为众人隐约感到,其他人打架不过是为了解决矛盾或者纯属无聊,而熊飞每次动手,都像是想要杀死某样东西似的心黑手狠。——那已经不是单纯的**,而是一种严肃的愤怒,认真,而又忘我的投入。
其实总的来说,原本的熊飞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是个寻常而又健康的小孩。但他却拿出了多年的时间不停的努力和尝试,用尽无数的痛楚和历练来放弃以及改变自己的这份健康和寻常。只是他有他的原因,却始终不为人知。
之后几年,拳击队的人一如既往的一届一届从体校毕业走上了社会。其中十分之一的人幸运的靠着关系进入各个学校成为了体育老师,十分之二的人则彻底忘记了拳击,身体渐渐发胖,进而变成了街头巷尾那些面目普通的大叔。而剩下十分之七的人,则多数经人介绍,成为了一些财团总裁或者私企老板的私人司机。
至于有钱人的“私人司机”,这其实是个非常模棱两可的名词,这四个字有时候代表着私人,司机,助理,而有时候也可能代表着保镖,或打手等多重含义。从事此类工作的人,多数都是那些在体校期间“表现”尤为抢眼,并被早早就被人关注的佼佼者,例如熊飞之类。而为他们介绍此类工作的人,通常是比他们更早几界毕业的师兄。
熊飞在体校混了几年,直到师兄们纷纷毕业,而打架向来不要命的他也成了体校里资格最老也最有威信的队员。这时就有一些前辈师兄们经常回来约他吃饭,偶尔给他引荐一些老板或者有钱人。其实熊飞从骨子里觉得自己和这类人根本谈不到一起去,但是却对他们和师兄介绍给自己的“在校兼职”很感兴趣。
与程双全的“外快”相比,熊飞的兼职就显得更加系统化和规范化了:因为那些老板或者漂了白的大哥们其实都在锦阳城这同一个圈子里混。可毕竟圈子不大,常年站得住的人也就那几个。大家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同理,你手下那两个人我知道,我手下的人你也认识。所以一旦有些事情发生,并且真的演变到需要要采取某些实际行动来“处理”一下时,那些老板身边的“私家司机”们往往是不方便亲自动手的。
因此,像熊飞这种底子干净,手脚又利索的“清水儿”们就有了用武之地。而事实上,就算生面孔的熊飞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收了佣金后换上便装,再偷偷溜到市内去放倒了某人,这个“某人”通常心里也清楚幕后的真凶是谁。但毕竟露面动手的没有熟脸儿,而对方既然敢动你,就八成有把握能“收了”你。所以追究到底已经是没用的了,真相往往还是不知道的好,而花钱雇了个生面孔的孩子来动手,其实只是为大家双方各自买了个台阶和面子,作用相当于面具或者内裤,仅此而已。
和程双全一样,熊飞的家境并不好。因此这种兼职的报酬对当时的他来说是非常诱人的。他压根不打算通过这种打工来结识那些有钱的老板或是为自己今后的工作铺路,只是每次收工后得到的报酬,都能让他省下很多次向家里伸手要钱的机会。其实熊飞在体校这几年里着实赚了几个钱,但他从没给家里买过一样东西。
他只是很少向家里伸手要学费和生活费罢了。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10章:第九章”内容快照:
『第九章』
此时程双全正兴致浓浓的听着熊飞结结巴巴的向他介绍这次“外快”的内容。其实他们两人向来有此类的合作:例如程双全有时候接到一些委托自己一个人搞不定或者不方便出~,就会~熊飞来帮忙,事后报酬两人各得一半,或者索~拿出来喝酒唱歌花个~光,而熊飞那边也是一样。“我,我有个师兄,名字和你~像,~铁拳!”熊飞说:“他,他有一个活儿!”“什么活儿?肥不?”程双全笑~~的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