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次，谁也不可能在控制梁山的母亲了。她只是挣脱了梁山，在院子里暴跳如雷，朝着院子外大骂起来了。

她骂人的话，别人是不会懂得了。没有人懂，可不算也不奇怪。

“他娘类，我草恁老娘（这句是别人都懂的），恁控制俺一家人，控制我，让我夜里失眠、睡不着觉；恁还控制老三和俺儿，嫩让他俩不听我类话。恁这一帮子孬种，恁怀类啥良心恁？恁卖个瓜，恁还得糊弄俺，你坏嘞啥子心……”只一会儿，她就不只是刚才骂老梁的那种语气，这架势，分明要与人拼命了。但是，还好，她只是在自家院子里。但是，即使她骂着上了街，也不会有人回应了，人们早已对这个女人疲惫了。但是梁山实在不忍心母亲这样骂下去，他知道，早有人对于母亲怀恨不已，甚至，还有人在母亲一个人时，动手打了她。

即是如此，何必造次呢。但是，母亲又如何劝得听。梁山转身回屋去，开始收拾衣物，把书包装的鼓鼓的。不到十分钟，打包完毕，背了书包，就走。老梁是早装了聋哑一般，他不会管理老婆的声音的。看着儿子收拾东西，也只是以为在收拾行李。但一看儿子背起了书包，顿时慌了。

“看你还嚷嚷。梁山要走了。”“梁山，你还真走啊。在家吃了饭再走孩子。”

“好了，你别在这嚎了。”老梁去院子里拉老婆，可是，梁山已经往屋外走了。老亮一看架势不对，又拉儿子，两面顾不住一头，梁山妈又开始骂，儿子也要出院子大门。这时，他直追上去，梁山却朝着大陆跑了。

到公路边上，等了好久，长途汽车也未曾来经过。又想起毛巾落家里了，只好在这回去。母亲却起了自行车赶来了，虽是很近的路，仍担心自己追不上，很显然，她又清醒了。嘴里一句话不曾再骂，还好声好气对着梁山说：“我就知道你是做样子，不会走的。”又把车子折回来，随着梁山回家。看她的神色，你完全寻不出刚才那种怒骂的痕迹了。

可是，刚到家，她又开始骂老梁了。梁山不说话，趁老梁在忙着做饭，母亲一不注意，又出了屋门院门，走了。也许父母根本没有在意，他又回到家的时候，更本就没有摘下书包。他是有着沉痛的思想的：与其在家看着这种场面而无能为力，不如就让母亲去吵她的吧。眼不见，心不痛。自己本是懦弱无力，父亲也没有本家兄弟。一村的人，看母亲成了现在的模样，幸灾乐祸，或是嘲讽，或是愚弄，或是变相欺辱。既然如此，何必去看着母亲的狂躁悲伤呢。于事无济，不如走吧。也许躲了，忘了，心里会暂时好受一些。

这次到公路上，刚好有辆计程车经过，司机停下来：“去市里吗？十块钱，我捎你一程。”

“我往火车站。”

“行。十块钱把你送到火车站。”司机真的好说话。

梁山没再说话，打开车门上车。任他的母亲起了自行车追来，追着计程车。他却不会发现，因为，母亲的自行车转眼间被甩掉了。

………

4、

打人的事情，发生过两次。

第一次。那时母亲下田里干活，她去的时候还很清醒，没有嚷，也未曾闹。但是在田里看见了孙行放家的儿媳妇，便想起了她家欠梁山家麦子的事。一想起来就好着讨要，但是，人家哪里理她，梁山的母亲气不过。既然不还，那就破口大骂。人家孙行放家的儿媳妇可不是梁老三，由着她来骂，火了，就上来打。孙行放家的大儿媳妇，连着她的老娘也在，自然就一起动了手。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想到，这一对母子，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梁山妈本来就只会骂人，一下子来了两个，她那里敌得过，于是乎，似乎，连还手、招架的份，也瞬时间没有了。但还是嘴里不停的骂。还好邻村有人经过，人家都知道梁山妈要吃大亏，就连忙上去拉住了。既然劝架的来了，那孙行放的大儿媳妇，连同她的老娘，也就只好罢手。梁山妈也没再骂，似乎又清醒了。但是这事儿，这事没完。

这是第一件挨打的事，那时候梁山不在家，他在西宁干活呢。是后来，奶奶告诉他的。但是梁山没有再计较这事，但是老梁、梁老三是在家的，既然，他没计较，梁山也没有再提。其实提也是没用的，因为，没有人会帮梁山妈说话的，她骂过的人太多了。梁山知道的，并且，乡亲们早都不拿母亲当正常人看待了。没办法，不仅是如。

还有第二件挨打的事，这是母亲自己告诉梁山的。在田里打架的事没完，果然是如此。那天梁山回到家也还没有几天，从西宁下来，刚呼吸了几口低海拔的空气。可是母亲又开始叨怨了。

“你爸那种就是不行，干活挣钱他挣不来。我被别人打，打了我，他居然连个屁都不放。那天啊，你说，我好好的跟那孙行放家的二儿媳妇说话。就说‘环二奶奶这衣裳挺好’，我还没说完呢，那家伙，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你说，梁山，我，我这也得罪他们了吗？我讨麦子，他们不还、打我，他妈的类个娘的，这好好的同他们打招呼，还打我，我怎么受啊。你把那个龟孙，他连个屁都不吭一声。”梁山妈的话让梁山也震了一惊，但是，随后，随后就变得像梁老三一样沉默了。不要问为什么，梁山，他不爱自己的母亲？只是，他也不敢轻易相信母亲的话了。

她的话，曾经有太多的无稽之说了。比如就说这麦子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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