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终于有一天，我没有坚持住。

我感冒已经三天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怕老班长们说自己这是毛病多。

晚上，我只做了31个俯卧撑，便挥汗如雨，两只胳膊发软时，我的身体从500毫米的“高空”中摔了下来。

“起来”！

班长的怒吼使我颤粟，我很不想使班长失望，但几次努力均告失败时，我明白，自己不止是两条胳膊不听使唤了。

班长拿起了腰带……

排长（黄希文）闻声来了。排长住在隔壁的六班。在我的眼里，排长是个不合格的排长，我觉得排长更应该当个指导员，因为排长甚至不及班长那般严厉，他对谁都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他总是跟兵们打成一片。但是，此刻我却很感谢排长的到来，我知道排长一定会使自己从苦难中解脱。

排长没有让我失望。他在指责了班长的错误作法之后，扶起了爬在水泥地上的我，并将我带进了他所住的班，六班。

“我知道你不是在偷懒，你一定有理由，”排长强压着我坐在他的**后便开门见山的说。

我不想让排长认为自己真是在偷懒，他只好实话实说。

排长听过后既着急又生气。他摸了下我的额头后大声减道“：怎么能这样呢？你应该早总说明嘛！去！你过去把徐宏斌叫过来，怎么搞的，战士生病了，班长都不知道。”

“排长！别叫.....班长了，我承受得住。”我嗫嗫地说。

“去，怕什么，叫过来！”

“真的，排长，我可以，别让班长难做”，我站起来，几乎是和排长争辩的口气大声说道。

“你也真是”，排长强压着我坐下说：“病了你就直接告诉班长嘛，怎么能继续做辅助练习呢？”排长转过身对班里一个战士说：“潘建秀，你过去把卫生员叫过来！”

“不，班长，”我又一次的站了起来，我感觉坐在排长的**别扭极了，平日里，新兵们只可以在晚上十二点以后躺在自己的**，十二点以前，虽然也有不少的休息时间，但新兵们绝没有坐床的机会，除非班长开恩，才可以坐在自己床前的小凳子上，否则，不是训练就是打扫卫生，所以，坐床对我们新兵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何况这是排长的床。

“坐下嘛！有话坐下说，”排长又一次的想压我的肩膀。

“不，排长，我坐不惯，我还是站着舒服一点”。

“好！好！好！你站着吧！”排长扭头见潘建秀没挪地方，生气地说。

“嗳！潘建秀，你咋还没走？”

“不！排长，不用叫卫生员了，我真的没事，出身汗也许就会好了”。我赶紧阻拦。

“这不行，有病怎样不看呢？这会影响正常工作的！”

“那.....那我跟班长一起去看卫生员吧！”

我无奈地说。

“那样也好，潘建秀，你带他去！”

带我去卫生室的潘建秀是个山西兵，1992年的时候，国家对煤控制的还比较严，所以大部分的山西人是为国家挖煤，属于最基层的穷苦人民，不像现在的山西人，随便一脚踹出去都可能是个亿万富翁。

潘建秀为了不继承父辈那种艰苦而且危险的职业，选择了留在部队，他今年已经是第五年，多留了两年，因为他感觉在部队跟在老家挖煤拿的工资一样多，都是每个月一百多，而且部队比较舒服，也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呢，多留一年是一年。他是在今年才当了班长，其实不论是军事动作还是带兵能力，他都没有当班长的资格，而且身体极不协调，上身长下身短，第五年了，单双杠第五动都还没完成。但他属于那种很老实的人，老实人都比较有责任心，干什么事一根筋，所以领导比较放心，而且第五年了，不当班长，别的兵怎么看这老同志，但我知道，除了我们新兵外，其他老兵，没有人喊他叫班长，都叫他“老潘”。

“老潘”人挺好，也从不在我们新兵面前摆老资格，还经常帮我们新兵整被子，也经常打扫卫生，就是有一点，他有口臭，让大家无法忍受。因为有口臭倒也罢了，而他经常在对我们做思想工作的时候会凑到你面前来说话，听老兵讲，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老潘晚上的叫哨。在中队，班长一般都是上哨的带班员，我们的营区距厂区哨位大概还有1公里多的路，晚上一般都会提前30分钟由带班员叫哨，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志休息，老潘同志叫哨一般都悄悄的将哨兵的被子一点点掀开，看着同志熟睡的样子，老潘同志感觉特别不忍心，然后看看表，心里总想着让这同志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他就静静的坐在你旁边，看着你，然后再看看表，往往这时候，这位同志已经醒了，必定是武警部队的，如果没这一点警觉性，那坏蛋把你摸了都不知道，何况，那么大的口气直冲你的鼻腔，不醒才怪呢，遇见那些睡得比较死的，老潘往往会在最后时刻凑近你的脸，找到耳朵所在位置，一句非常温柔的“上哨了”，往往会让人一下子坐起来，惊醒。

没有人告诉过老潘，你有口臭，老潘自己当然也不知道。部队的传统，不当面揭同志的短。所以老潘同志一直都以为，自己叫哨很成功，从没有像其他班长那样，不是自己想着时间还早，还有几分钟，自己先眯一会儿，结果眯过了头，误了哨，就是叫其他同志时没叫醒便叫另一同志，结果到集合时不是这位没到，就是那位没到给误了哨。老潘不，他经常会准点从哨位出发到营区，从不提前下来，所以他也从不自己先眯一会儿。当兵五年才当了班长，他觉得自己得珍惜这机会，所以事必躬亲，以身做责，从不误哨。

老潘将我带到卫生室后，卫生员赵宇峻便找了个借口让老潘去了中队长那里。

赵宇峻跟我是同年兵，因为以前在家里学过医，所以一下连便当了卫生员兼通讯员。当然这都是拜他父母所赐，他刚到中队没几天，他父母便来看了他，他父母走后没多几天，他便到了队部，在此之前没有几个新兵刚到老连队便被分到队部的。

赵宇峻跟我在新兵连时没在一个排，他是二排，我一排，我们认识是因为有一次营区外面偷偷吃饭时，他要一公斤牛肉，老板只给他了一斤甚至还不到。而这位公子哥掂起来就走，我实在看不下去，挡住了他，问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给他秤了一斤呀。老板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连忙说，奥，是我搞错了，把公斤和斤搞错了，连忙给赵宇峻补够了一公斤。为此，赵宇峻很感激我，因为一公斤牛肉就是我们一个月的津贴呀。

赵宇峻是兰州兵，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从小什么事都没干过，在新兵连总算学会了煮方便面，结果到中队没多久，一次给队长煮挂面时也跟煮方便面那样，凉水和挂面一起往盆里一倒，就将盆放在了电炉子上煮，结果等揭开盆一看，一盆浆糊。气得队长没打他一顿。

老潘刚一走，赵宇峻便翻箱倒柜地拿出一块黑呼呼的像饼干的东西递给我。

“给，补充点体力！在班里一定很苦吧？”

“什么呀？”我没敢接，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巧克力呀！这你都没见过，提气、养神、补充体力，效果很好的！吃的！”

“药呀？什么味儿？好吃吗？”

“什么药呀！这是一种。。。唉呀，怎么说呢，就跟中国的压缩饼干似的，美军都配备这个！”

“是吗？那我尝尝！”

苦苦的，但苦过之后是甜，味道挺好！

“队长真叫老潘过去？”我边吃边问。

“哪里呀？我实在受不了老潘的那个口气！”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在搞鬼！你就不怕队长反过来问你？”

“才不会呢，老潘整天往队长那跑，不是汇报这个就是汇报那个，整个就一队长安插在战斗班的间谍！他在这儿，咱们俩连话都不敢说，指不定又会怎么汇报呢？所以，我不说，他也得到队长那里去！送你，多好的机会呀！”

“也是！”

“训练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刚到班里的时候，我连五个俯卧撑都做不了，现在，一下子就一百多不带喘气的！你瞧，胸肌都起来了！”说着我就要撩衣服。

“别，别，别，我看着嫉妒！”

“那谁让你来这儿？在战斗班多好呀！”

“我实在受不了那个辅助练习，俯卧撑我连一个都做不起来，怎么在战斗班呆呀！”

“也是，那你准备就在这儿呆三年呀？”

“这不挺好的嘛，三年一过，我就有工作安排了！”

“你们城市兵真好，不像我们，回家还得继续种地！”

“别那么伤感嘛，今天这是怎么啦？”

“有点感冒。”

“我先给你测测体温吧！”赵宇峻说着就拿出一个温度计甩了甩让我塞到腋窝处。

“有没有想过，休息一阵儿？”放完温度计后，赵宇峻问我。

“休息？怎么休息？”我不解。

“住院呀！到团部卫生队住院！”

“住院？就一个感冒也要住院？得了吧你！”

“只要你想，我就有办法！”赵宇峻很是神秘地冲着我笑。

“住院？休息？”说实话，我之前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休息休息，这每天晚上一吃过饭回到班里，就跟进了魔鬼训练营似的，让人实在受不了，一直都想着，怎么还不让我们上哨呀，最少上哨两个小时里可以逃避辅助练习，可队上虽然人少，却一直不让我们上哨，而是集中搞这个辅助练习，提高我们的身体素质，眼看着没有指望了，没想到，这感冒也能让赵宇峻给整到团部卫生队住院去。这倒可以试试。

“你说的是真的？”想到这里，我连忙问。

“可不是咋的，感冒严重了，可以导致肺炎、鼻炎甚至脑炎，要命的！”

“那你不怕查出来没这严重，你犯错误？”

“为了你老哥，这点错误算什么？”

“得了吧，你，你就不是那种讲义气的人。”

“这你可真把我看扁了，咱们俩谁跟谁呀，当初你不认识我都帮我，帮你这点忙算什么，再说了，真到卫生队，检查没事，最多说我判断失误嘛，能把我怎么地，何况，你只要给处长说一声，想住院还是难事吗？”

“停！别提处长，我可不想为这一点小事去找处长，这事你可千万别乱讲呀，目前为止，老兵们还没人知道我跟处长的关系，这事传出去，没好处！”

“什么呀，别人想有这关系都想疯了，你倒好，保密！行，我替你保密。那你就继续去战斗班进行你的魔鬼训练吧！”

“行了，温度计拿出来吧！”

我拿出温度计，递给赵宇峻。

“哇！40度？”赵宇峻突然惊叫起来。

“咋啦？严重？”我连忙问。

“都烧到40度了，你说严重不？再烧真烧成脑炎了！不行，你真得到卫生队去！得打吊针！”

赵宇峻告诉我，高烧40度最少得打三天吊针，而在中队打吊针，老兵们就得给我端水送饭，就是回到班里，看着其他人在训练，我坐在那里，自己难受，班长们也生气，还是到卫生队去，大家眼不见心不乱。

于是，我到了团部的卫生队。

并且非常巧地碰到了检查的处长。

于是，就这样，我住院了。

并且非常巧地碰到了检查的处长。

于是，就这样，我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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