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家伙!车厢里挤的是水泄不。这装的哪里是人?完全就像是载着一车皮的货。过道上,车门边,甚至厕所里,通通塞得密不透风。平安好不容易争到了一块勉强能下脚的空隙,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尽管还是春天,可车厢里的温度几乎要把人闷死,并且仍在直线上升。一股难闻的汗臭味呛得人作呕。由于车内的厕所里也被人占据。厕所的门一直无法关闭,发出来的气味呛得人的喉咙快要吐血。乘客十之八九是打工一族,多来自农村。他们光身一个,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怕,想吸烟就吸烟,想吐痰就吐痰,谁也管不着。就这样,酸溜溜的汗味,熏人的臭气,加上从不同的口里吐出来的烟味,使整个车厢格外令人生畏。这样的列车除去这京广线上的,只怕哪里也不可能再有。
平安强忍着,只要列车一靠站,他便提前作好充足的准备,趁着开门的一会工夫,他着实吸进几口从车门进入的新鲜空气,尽量把闷在肚子里的废气换出来。可每到一站,总会有人继续往车上钻,似乎不把车厢挤爆,他们不会罢休。快到岳阳的时候,平安差不多要晕了过去。
列车像一条巨蟒,在黑夜中穿山过岭。但车内的人谁也不明白已被拉到了哪里,他们大多都在忍受着饥饿和口渴,以及说不清到底像什么的馊酸味。车窗外是黑洞洞的一片,偶尔有几盏豆粒大的灯火,那大概是洞庭湖中渔船的渔灯,但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平安没性致去理会沿途小镇上的夜景,他的脸紧贴在车门的玻璃窗上,闭上了眼睛。他虽然一直是站着,包还背在身上,平安已经初次尝到了离开家乡的滋味。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只有这列车上的人最能领会这句俗语的含意。平安懊悔着不该轻易离开平岭。那里虽然穷困,虽然会让自己为了生计而将要流一辈子的血和汗水,虽然有着一个成天唠唠叨叨,喋喋不休的女人,虽然自己在那里一直都只是做着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美梦,甚至越来越觉得周围的人瞧不起他,但是,平安还是随着列车的远去,心里逐步地增添着悔恨,觉得自己不该轻易远离家乡。
在岳阳车站停下来的那几分钟,他见别人下去换空气,自己却不赶下去,因为头一次坐火车出远门,还没有那种胆量,仍呆在车门的旁边。卖饮食的推车从车门外的站台上推来推去,大声地叫卖着,有着许多香甜的水果,还有香气扑鼻而格外诱人的鹅翅。许多乘客都大包小包地买着提在手上,平安尽管早已饥肠辘辘,但硬是悄悄的咽着口水,舍不得买上一点儿。列车动了时候,他心里才暗自庆幸着,自己终究顶住了那难得一闻的香气诱惑,也因而为家里和自己省下了一点点开支。饥饿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这是他在平岭经常遇到的小事,他每次只要挺一挺便过去,早已习以为常了。
因为饥饿,因为口渴,因为车厢里的拥挤,以及各种难闻的怪味,他难免要想起他的家乡平岭。为什么就不能将它设好呢?假如盖了楼房,那自己就不用来遭受这份罪了。一干就是几年,可两手还是空空,别说盖房子,只怕弄不好,连吃饭都会成问题。是不是因为田地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知识太少?那点薄田,就是种得再好,也只能把肚子填饱。自己偏偏撞上“文革”,什么也没学到,仅仅学会写“大字报”,反正当时不管怎么去乱涂一气,也没人评说你写得如何。可就因为这种游戏,把自己的黄金时代给白白扔进垃圾堆里去了,一切都耗费掉,这能怨谁呢?老师们是决不会愿意为自己承担毫厘的罪责,就如在黑夜里糟了强盗的一闷棍,鬼也不会为你打抱不平。活该!
平安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这一去将会在何时才能回到家乡平岭。他不敢想,也不愿想,出门在外,身不由己,只能把自己交给那千里之遥的外乡啦。
过了汨罗,进了长沙。列车又停在站上。这时,夜早已过去大半,大部分乘客都处于极度困倦状态,昏昏欲睡。平安像许多人一样,昏昏沉沉,眼睛正想闭上,忽然被一个女孩的声音惊得连忙又睁开。
“嘿!你,快过来,我这里有一个空位置!”紧挨着供水池边,站起来一个女孩,她的手分明指着平安。大概是因为在长沙有人下了车,所以那女孩的身边有了一个小空隙。见平安纹丝不动,那女孩并没生气,反而加大了招呼他的声音:“喂!姓站的,你来不来?我要让给别人啦。来啊!那么重的东西背着会舒服吗?快过来,放下它。”女孩边说边朝平安招手。平安开始时感到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女性,他向来接触的极少。但转而一想,人家女孩子都不怕,自己还怕啥,又是在这种场合,全是生人,谁管你什么;已经站了将近一整夜,浑身都已麻木,正急需要一个稍松一点儿的位置,即使掏钱去卖,他也认为值得。于是,他吃力地挤了过去。
“来,把东西取下来,递给我。”那女孩说话时,双手朝平安这边伸了过来,准备着接过他的行李。
经过一阵努力,平安有了一个能使自己舒服很多的位置,他也背靠水池,紧挨着那女孩坐在她的行李上。
“舒服多了把?从你上车开始,我就一直看你站着。”女孩边说边笑吟吟的,“头次出远门吧?单身吗?”
平安听着她不停地问这问那,就是不敢回答,也不敢抬头转身看她一眼,仅用一个“嗯”字去打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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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接~)』
“你这闷葫芦!不会是~扮~装把?”那~孩仍是笑个不停,总想找一些话来对他说着,有着一种非撬开~门牙不松~的架式。难得一闻的~味,~地从~孩的~内散发出来,钻~平安的鼻子,让他彻底摆~了之前那些~鼻的怪味的~扰,平安不能不~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远比那大块的鹅翅~过百倍千倍。“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有什么心事吗?讲出来听听。”那~孩仍是穷追不舍,尽管平安不大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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