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那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年代

第一节：清水县解放了

石中干正愁肠百结，一抬眼，看见前面过来两个人：一个和他年龄相仿，一身学生装，同字脸上，闪着一双深邃的目光，这人叫尤戈，是他初中时的同学；另一个有二十四五岁，光头大嘴，对襟袄，大裆裤，脚像两只拍耙，走路“扑塔扑塔”，这个人他不认识。

远远的，石中干就上前打招呼。尤戈奇怪地问：“这么早，你咋会在这儿？”石中干撒谎说：“在家没事干，急得慌，专门来找你，看能不能在城里找点事做。”尤戈信以为真，连忙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你说的还真是时候。参加革命队伍吧，现在革命正需要有文化人。自从刘邓大军进入大别山后，形势发展很快，前天，解放军解放了桐柏县城；明天，清水城也要解放了，这里马上就是共产党的天下了!”石中干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尤戈说：“成天你不相信人！我们今天有任务，这样吧，你下午到平氏苗庄找我，有啥话到那儿再说。”石中干诡秘地问：“这人是谁？”尤戈说：“你问那么请干啥？掌柜的！”石中干明白了，连忙跑到牛肉锅上，给二人每人切半斤牛肉，和上汤和佐料，殷勤地端到二人面前，二人也没推辞；尤戈向石中干使个眼色说：“就这样说吧。”

下午，石中干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苗庄，尤戈将他带到早上见到的那人面前，向他介绍说：“这是区小队闵队长。”石中干闻听，学着学校童子军的样子，向闵队长“啪”地立正，来了个敬礼。闵队长哈哈大笑，拍着石中干的肩头说：“小家伙挺机灵嘛！我听小尤介绍了，好，就跟着我干！”当晚，石中干就跟着闵队长的区小队，尾随解放军后；一阵枪炮声响，便冲进了县城，占领了伪县政府，清水城解放了。

读到这里我又问：“你写的尤戈，可是那天来公司的那个你叫尤老师的？”小常说：“正是。”我又往下读：

石中干在革命队伍里，立即就发现，在这个大家庭里，既有组织严密，又有官兵之别。刚参加进来的小青年都是兵，由兵到官叫提干；提干，需要领导选拔，履行组织手续，报上级组织批准；当然，提干还要有指标，论机会。要想提干，最好先入党；要想入党，就要有党员干部的培养介绍，靠近党组织，表现对党的忠诚和奉献：只有入党提干，才能一步一步上爬，由小官到大官。

在战争年代，想要入党提干，就要不怕死，有组织能力；在和平环境和经济建设中，行政工作很难量化，所谓工作的好坏，其实就是领导的一句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在这个问题上，尤戈虽然比石中干参加革命早，但却没有石中干认识的清楚透彻。

淮海战役结束后，长江以北半个中国基本解放，省、地、县、区、乡各级政府的相继建立，急需大量干部。闵队长叫闵春大，是清水县最边远的柿树屯人，人老几代给地主家扛长工。他识字不多，泼皮胆大；在一次南下支队与土匪的遭遇战中，支队长徐向南中弹牺牲，他的妻子毕竞争也负了重伤，闵春大背着毕竞争，指挥区小队边打边撤，救下了毕竞争的一条命。也许是感恩，当毕竟争被任命为清水县县长时，她直接提拔闵春大为乡长；不久，闵春大又由副区长升为区长。那时，闵春大到县里开会，年轻干部们叫“闵乡长”，闵春大得意地拍着他们的肩膀说：“小青年，落后了，我现在是区长了！”

第二节：我知道了爸爸的过去

还是在闵春大当乡长时，他没有忘记跟他干的两个小青年，把尤戈和石中干也带到了乡政府当干事。战争年代，尤戈真从心眼里佩服闵春大的胆量和勇气，真可谓“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现在和平时期，确切说是闵春大当了乡长之后，他越来越感到闵春大没水平，没质量；更瞧不起他的自高自大，好大喜功和有错不认错，觉着他远不如副乡长资培栋务实谨慎。譬如讲话，材料上明明写的是“狠抓一把”，闵春大把“狠”念成“狼”，还高叫“要狼抓一把”。下边有人笑，尤戈小声给他纠正说：“是狠抓一把。”他知道错了，怕在公众面前失面子，反训斥听众说：“笑什么笑？狼抓比狠抓更厉害！”尤戈写材料，在闵春大面前老过不了关，闵春大每每一页没看完，就给枪毙了，还武断地说：“政治不突出，重写！”开始，尤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连写两三遍，连闵春大都不耐烦了，说：“让小石给你改改！”尤戈来找石中干诉苦领教，石中干笑笑，拿笔在材料上添上“在闵乡长的正确领导下”几个字，材料立即就通过了：这让尤戈哭笑不得。

且不说闵春大在工作上，为争先进搞假大空，有时简直如神经病人。像铲除封建意识，破除迷信思想，他竟逼妻子王香兰脱光上衣，让没结婚的小青年都去摸摸；把王香兰羞得掉泪，使小青年们难为得闭眼睛。高兴起来，闵春大近乎**，有次带着尤戈和石中干下乡遇雨，他让都脱光身子骑自行车；恼怒起来，闵春大动不动就腰一卡，**腰里的手枪，瞪起铃铛般的眼睛吼：“老子枪毙你！”

尤戈想不通，闵春大咋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战争年代实在、谦虚的闵春大哪里去了？他瞧不起谁总带在面上，表现出明显的不屑于。因闵春大讲话，不是照本念就是胡扯；尤戈听不上耳，就心不在焉，或是拿张报纸看，这让闵春大很反感，认为是对他的不尊重。然而，与尤戈恰恰相反的是石中干一一其实石中干也瞧不起闵春大，但他装得像。平时，石中干总爱吹捧奉承闵乡长；特别闵春大讲话时，他又总爱坐在闵春大面前，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还不时地做着记录（其实在胡乱画），殷勤地給闵春大添着茶水，不断以目交谈。

人说细节决定成败，事实真也如此，以闵春大的话说：“小石就是对党忠诚，进步快。”石中干不仅入了党，还提拔为秘书；而尤戈呢？闵春大已当区长了，他还是个干事。说人不为名利是假话，尤戈就是不服气，可他胳膊扭不过大腿；一气之下，当资培栋提到县财委当主任时，他也从区调到财委，整天开始跟数字打交道。

第三节：老石伯总能遇到好事

还是在平氏苗庄区小队时，石中干跟尤戈，认识了一位叫冯梅兰的女文工团员。那时的冯梅兰，天真烂漫，不笑就唱，浑身都是青春的朝气。石中干第一眼看见，就觉着冯梅兰有一股令他酥软的气息；更羡慕尤戈个书呆子，咋会交上这麽个鸟儿般的美人。

冯梅兰因出身地主被转业，后到清水念速成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城关一小当音乐教师。那时，石中干就背着尤戈，几次到学校看望冯梅兰；当他被提到区政府后，就再也按耐不住，竟照了张标准照片送给了冯梅兰。冯梅兰为照顾石中干面子，也就收下了照片；孰不知就在这天，她在路上遇到尤戈，没谈几句，尤戈就自信地向她宣布：“嫁给我吧梅兰，我好寂寞，现在很需要你！”

冯梅兰并不感到突然，她真的很爱尤戈的呆气，知道他的真心和说话算数。然而，她又觉得尤戈好笑，说话太没有余地，像命令人似的，心想：“难道你需要我我就得嫁给你，这里面没有爱呀？偏不听你的，让你也尝尝挫折的滋味！”于是冷笑道：“这会儿想起来了，可惜晚了!”尤戈奇怪地问：“怎么会晚？我知道你爱我！”冯梅兰从兜里摸出那张照片，在尤戈面前晃晃，笑说：“看人家吧，已当秘书了，你还是个小干事，还这麽自信哩！”尤戈看得再清楚不过了，那是石中干的标准照，一时真是五内沸腾，心想：“好你个石中干呀，竟捷足先登，夺我所爱，难道这辈子我真的不如你吗？”尤戈的脸上热辣辣的，有些无地自容，便向冯梅兰发誓说：“你等着，我一定要超过他！”说后，转身就走了。

冯梅兰哪曾想到，之后再也见不到尤戈了。到财委去找，说他辞职回家了；到家里去找，家人骂他贱的很，好好的工作不干，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她后悔极了，以为伤了尤戈的自尊心；可又想，尤戈也太绝情，就这么永不见面了吗？

转眼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尤戈的消息；又半年过去了，冯梅兰近乎绝望了，这之中，石中干早对她发起了**。石中干何等的人物？可以说闭着眼睛，也比她冯梅兰赶几个龙头大会。人说追女人得有四个条件：一要闲，二要缠，三要人皮儿，四要权；这四个条件石中干都占了。另外，根据与翠花的经验，石中干知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坏的要领是掌握分寸，坏出可爱来，这就是：脸皮厚，胆子大，不怕拒绝，顽皮潇洒。

石中干第一次去找冯梅兰，冯梅兰客气问：“有事吗？”石中干说：“没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冯梅兰抱歉说：“真对不起，我还有事去办，你改天来吧。”站起来就要送客。石中干说：“没事，你去办事，我改天再来。”没隔几天，石中干又去找，冯梅兰让他坐下，说：“你有什么话，说吧。”石中干讪笑说：“也没什么话，就是觉着你长得太美，想看看你！”冯梅兰揶揄道：“别说不吃盐的话了，我是你相好的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尊重我，小心我告诉尤戈！”石中干略带讥讽味地笑道：“别自欺欺人了！连我就见不到他，你又怎么见到他？我听说他到外地找了工作，已和一个当官的女儿结了婚，你还蒙在鼓里呢！”冯梅兰吃惊问：“真的？”石中干撇嘴说：“信不信由你！”

石中干第三次找冯梅兰时，冯梅兰生气说：“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前收后丢！你别来找我了，你来的外边已有议论了，我不会爱你的！”石中干正色道：“看这话说的，你不爱我是你的事，与我无干；我爱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干。我不能因你不爱我我就不爱你，你也不能因我爱你你反不爱我！”冯梅兰“嗤”地笑了，说：“说那么咬嘴干啥？我不爱你你爱我有啥意思？”石中干也笑了：“你不爱我我偏爱你，这就是意思。”冯梅兰说：“院子里烤火一面热！”石中干反驳说：“你不是不爱，是在考验我是不是真心；那我就天天来找你，让你看看我是真心还是假意。”冯梅兰说：“你来我不理你！”石中干说：“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石中干又来了，冯梅兰果然不理他。石中干笑道：“你不理我我可也不理你！”便抱本书坐下看。冯梅兰上去抓过石中干手中的书本，“哗”地扔到**，一个指头捣了石中干额头一下，恨恨地说：“就你会缠磨人！”石中干顺势拉着了冯梅兰的手，深情说：“咱别闹了，今晚我请你看戏吧？”冯梅兰甩开石中干的手说；“不去！”但还是跟石中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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