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冯财发被枪毙
冯就这样,石中干从软缠硬磨到动手动脚,冯梅兰从半推半就到顺理成章;两年后,当尤戈从北京大学新闻系,给冯梅兰写信说,他这二年在进修高中课程,终于以全国第五名的成绩考上,要求她一定等他大学毕业时,她发现已经怀上了石中干的孩子,连信也不好意思给尤戈回了。
那时候,未婚先孕可不是个小事情,特别是党员领导干部,搞不好就有撤职和开除党籍的危险;另外,正学习苏联老大哥,奖励多生孩子和做模范妈妈,坠胎更是违法犯罪。现在怀孕了,他们唯一的出路是结婚;然而,当他们写好结婚申请,交组织审批时,一场意想不到的横祸,降临在了冯梅兰的头上。
原来,冯梅兰家是个小地主,爹爹冯财发虽抠门儿些,但没有罪恶。就是他是个别掘楞,说话难听,对穷人分他的地想不通,说了不少牢骚话;这让上边下来的干部认为是不老实,因而总捆他斗他。这天,在镇压恶霸地主常谨福等一批罪犯时,干部们又把他捆去陪罪。数千人的大会上,区长闵春大上台讲话并宣判。闵春大往**台上走着,怒目而视台下五花大绑、跪了一排的罪犯,忽然发现一个人跪的姿势太窝囊:他不是像别人膝盖着地,身子立直,把头低下;而是腿蜷着,屁股坐在脚后跟上,比别人矮了半截。这个人就是冯财发一一那是干活落下的腰疼病,时间长撑不住,想歪坐一会儿歇歇腿,缓缓腰。闵春大怒气冲冲地走到冯财发身后,照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厉声骂道:“妈拉个B,跪好!”冯财发挨了这一脚不打紧,愣劲又上来了,竟忽地站起来,朝闵春大抗议道:“区长还打人骂人?!”
闵春大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脑子里只有三个概念:敌人、朋友、自己人;对敌人就是狠狠的打击。自从解放后,他哪见过如此猖狂的敌人,敢在审判大会上跟他顶嘴。会场上有了笑声,人们有些骚动,都想看看谁这么大胆。闵春大飞起一脚,照冯财发腿弯处踢去,把冯财发踢跪在地上;两眼冒火,顺手从腰间**手枪,把枪口对准冯财发的脑门捣了一下,吼道:“骂你打你,老子敢枪毙了你!”
一般来讲,区长火到这种程度,作为一个赔罪犯人,忍一忍给区长个面子也就算了;可冯财发总认为他冤屈,一辈子出的牛马力,吃的黑茶饭,没偷没抢过谁家,到头来落个倾家荡产,还有啥活头儿;既然你说枪毙我,我就让你枪毙,死了算了。竟挣扎着站了起来,把头往闵春大的枪口上撞,哭叫着;“我就不想活了,有本事你就枪毙我吧!”
在如此严肃的大会上,竟出了个这样的亡命之徒,这是闵春大始料不及的。几个民兵上来去拉冯财发,冯财发还硬挣着,伸头往闵春大枪口上碰。闵春大气的脸直白,**乱抖,说不出话来,更下不了台。他原本想拿枪镇住冯财发就算了,谁知大话说出来了,却没镇住,这可是威风扫地的事;一个区长,跺跺脚全区乱动,能丢这面子?像战场上杀红了眼,他脑子一热,心一横,对着冯财发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闷响,冯财发脑袋开花,当场毙命。
第二节:旷野婴啼
冯财发被枪毙后,定为反革命罪。爹爹被镇压,直接株连到冯梅兰;又因冯梅兰想爹爹冤屈及对闵春大流露的不满情绪,受到了学校的批判,被教育局除名回家。这一来,和石中干的结婚申请,自然也得不到组织批准。
这可就麻烦了,石中干愁肠百结。不准与冯梅兰结婚,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摆在石中干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与冯梅兰结婚,回家种地当农民,生下孩子;要么把孩子秘密处理掉,与冯梅兰分手。在他看来,第一条路是绝对不能走的,那意味着一辈子趴农村下苦力;第二条路,冯梅兰会同意吗?若不同意,不论是孩子,或是与冯梅兰的男女关系错误,都足以导致他被开除回家的危险。他决定与冯梅兰好好谈谈,使冯梅兰念其情感而谅解他。
到了这步天地,冯梅兰还有什么话说呢?她不得不与石中干分手,但希望把孩子留下;可石中干坚决不同意,因孩子是祸根。石中干四处寻医坠胎,但是那个时候,没人敢坠是一个,更没有特效好法;吃了几剂中药也无济于事,最后冯梅兰还是把孩子秘密生下来了一一是个儿子。
儿子红火圆实,瞪着两只明亮的黑豆眼,煞是可爱。冯梅兰爱如珍宝,要跟孩子生活在一起,过一辈子算了。石中干扑通给冯梅兰跪下了,向冯梅兰苦诉道:“你这不是杀我吗!”冯梅兰控诉道:“我身上掉下的肉,难道我连抚养的权利也没有吗?那你说咋办?”石中干苦口婆心地解释说:“还是听我的,抱养出去!我不是给你说了嘛,我家有个远房亲戚是洛阳的,老两口半百无儿无女,又都有工作有工资,把孩子抱养给人家当儿子;等孩子长大了,或者老两口下世了,你再去认回来,不是一样的吗?非得自己养着是儿子,人家养大的就不是儿子了!”冯梅兰搂紧孩子,眼泪汪汪说:“我遭的那份孽呀!”石中干痛心说:“认命吧,怨你的命不好!”
以石中干之意,马上把孩子抱走,怕冯梅兰越喂越舍不得;可冯梅兰死也不同意,非要用自己的**,把孩子喂满月再说。难熬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这天晚上,石中干来给冯梅兰说:“洛阳的亲戚今天晚上到清水来了,住在旅馆里,明天早上5点半早班车走,我明天早上5点来抱孩子。冯梅兰只感日子快,心里针扎般难受。
一整夜,冯梅兰就没合眼。她想了好多好多,但一个都起不上作用。最后,还是给孩子喂饱奶水,穿好衣服,把该带的尿布、被褥包好,又写了孩子的生辰时事儿,塞在孩子的裤腰里;再认一遍孩子屁股上,那个中国地图般的红痣,亲了又亲,怀着长大见面的希望,把孩子交给了石中干。
石中干得了孩子,哪里有什么远房亲戚?他多次到清水河的黑龙潭看过,那水深不见底,黑绿黑绿,他要把孩子沉入潭底,永远根除隐患。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自行车,黑灯瞎火;好路骑一下,害路推车走,到日头发红,终于来到了黑龙潭边。旷野白霜铺地,空旷冷寂,石中干的耳朵尖冻得猫咬一般生疼。他哪顾得这些,把孩子放在地上,扑通跪在了孩子身边,几近失声地说:“孩子,不是爸爸狠心,是天不容你呀!”
“哇一一”孩子像听懂他的话似的,一声啼哭,是那样的清晰响亮。石中干吓了一跳,打个激灵,站起来四野望望。这一望不打紧,竟发现前面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石中干做贼似的,吓出一身冷汗,生怕两人看见,那还顾得上孩子?扔下孩子,拾起自行车,骑上就逃。
第三节:可怜人总有贵人搭救
来的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是鲁营的常德明和妻子张永敏。说起这夫妻俩,命也够苦的。二人婚后第二年,张永敏头胎就生了个儿子,谁知没过七天就夭折了;接着又生第二胎,还是个儿子,已经待过了吃面客,不想又染疾而亡;仿佛上天非要给常德明安排个儿子,第三年,张永敏三胎还是个儿子,起名叫小波。这一回,一家人更操心了。常德明的母亲赵氏,天天给菩萨磕头烧香,求神明保佑。谁知刚满月,小波又病了,发烧,咳,夫妇俩再也不敢怠慢,抱了孩子去城里人民医院看。吃西药,打吊针,竟然治不住病,到第三天后半夜,小波还是咽气了。
张永敏坐在地上,挪着脚脖子,放声哭嚎起来:“我的命…..咋……咋恁不好啊!”哭的常德明也直掉泪,心里像塞了块土坯似的沉重,想自己也没坏啥良心,咋会连连伤子呢!他把小波的尸体用蓆子卷起来,中间捆道绳,手一提夹在腋下;独自来到医院后的荒沟里,找一个土坑处,把蓆捆往坑里重重一扔,转身就回来了。见妻子还在哭嚎:“我的那……姣……姣……儿呀!”他闷声闷气地说:“憋住吧!走,回家!”
天已昏亮,一夜没合眼的夫妇俩,迈着沉重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谁也不给谁说一句话。快到黑龙潭时,走在后边的张永敏欣喜叫着:“你听,哪儿娃儿在哭?”常德明其实也听到了,他没理妻子,只是脚步迈大了。
“哇一一”一声婴儿的啼哭。张永敏叫着:“是咱小波在哭!”常德明闷闷地说:“说疯话!”二人循声,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子。
当他们走上一处高坡,发现前面不远的大路上,放着一卷花被褥,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哇一一”又一声啼哭,张永敏惊喜地叫着“小波”往跟儿跑;到跟儿一看,果然是个冻得脸蛋儿青紫的小月娃儿。张永敏激动得眼里沁出了泪花,紧搂住婴儿,将小脸蛋儿贴紧自己的面颊,不住地说:“这不是我的小波是谁!”常德明当然不信,左右前后看一圈儿,说:“实话,谁扔娃儿咋会扔到这四不临的地方。”又提醒妻子说:“看看是个娃儿是个妮儿。”张永敏也想起了,解开被褥一看,叫着:“是个娃儿!你看这小鸡儿撅的,可是个娃儿!”
“哇一一”婴儿又一声啼哭。张永敏的两个**,奶水正憋得直疼,便连忙解开怀,把**塞进孩子的**里。孩子竟不认生,马上**起来,张永敏高兴地叫着:“你看这小鳖子娃儿,他吃!他吃!”
这真是天上掉下个儿子!张永敏望着丈夫欣喜说:“回家给别人说,还没人信哩!”常德明刚一笑,连忙忍住,阻止妻子说:“你可记清憋紧,嘴别痒!就说咱小波病治好了。”张永敏说:“那你说咱爹咱妈也不让知道?”常德明说:“不说多好哩,省得他们知道了心里不净;再说,外人知道了,娃儿长大了也不好。”
此时,鲜红的太阳已跳出了地平线,放出万丈光焰;夫妻俩抱着个孩子回家,脚步格外轻快了。回到鲁营,果然谁也没说,名字和生辰都以小波的。说也奇怪,两个孩子竟然是一天所生,模样相同,活脱小波再生,谁也看不出来,更没人怀疑。
石中干逃回到冯梅兰的身边,只假说孩子被抱走了。冯梅兰不依起来,撕着石中干哭叫捶打:“你把孩子给我抱回来,我不向外抱养了;我要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石中干站在那里,活像个罪人,什么话也说不出,任由冯梅兰捶打。看冯梅兰哭得气断哽咽,又哄她说:“好,那我到车站,看看他们走没有!”其实,他也是不放心,又骑车跑到黑龙潭。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他猜想一定是那对男女,把孩子抱走了。又回来,无非是再骗冯梅兰说,人已走了云云,冯梅兰不过再哭…….
处理完孩子,石中干虽然心还不静,但利凉畅荡得多了。他没有马上与冯梅兰断交,而是断断续续慢慢放凉。为了不使冯梅兰对她产生嫉恨,他给北京大学的尤戈写信联系,说冯梅兰爱的是他而不是他,两人闹崩了。尤戈写信给冯梅兰,冯梅兰不回信,她怕影响尤戈的前程。尤戈一是得不到冯梅兰的真信儿,二是忙于学业,就这样一丢,可就到了反右的时候。
第四节:你咋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看得几乎流泪了,问坐在我身旁的小常:“你咋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像经历过一样?”小常平静地说:“原来,我只知道我是从黑龙潭捡回来的;因为小时候有一次,我爹我妈以为我睡熟了,议论到检我时的情景。但我不知道我是哪里的孩子,那天听你一说,又对照过去冯老师对我的异样情感,我知道了;断定你老石伯把我放在了黑龙潭,原打算害死我的,因遇到人吓得跑了。”我说:“老石伯不会那么狠心吧!”小常说:“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他处于无奈,为了他的政治前途,他必定那么做,一定会那么做!尽管他那么做了,可我并不恨他;因为这不是他的错,他也是不得已。在那个争夺人权的时代,人的生命是多么的不值钱,一场战争几十万的死人,多少有作为的人的生命,都化为了灰烬,别说我一个成了灾星的乳婴,谁能保护他呢?与其留下来成为受人唾弃的私生子,株连一群人,真不如消灭掉,大家都清净。人都是为己和择优而选的,别说你老石伯,要谁也会那么做的。”我叹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干脆你给老石伯说清楚,认他这个爸爸。”小常说:“那更没这个必要。你想,我现在要是认了他,他会感到很难堪,很狼狈;更重要的是,养我这么大的父母会怎么想?他们会感到失望和恐慌!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保密,让他永远成为秘密,大家都相安无事,和睦相处,多好呢!之所以给你说,是咱俩的关系不一般,我不能隐瞒你;我信任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为我的身世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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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订婚湖北』
第一节:是我爸逼跑了人家听他说得这么真诚,又这么信任我,我真的好感动,更加同情和怜悯他,我说:“既是这样,那你们咋会又结婚呢?”小常叹道:“因为形势所迫,我也知道的太晚了!”我问:“她知道吗?”小常说:“她一点也不知道。”我说:“那你就告诉她,你们悄悄离婚算了。”小常果决地说:“不能,绝对不能告诉她;你不了~她这个人的脾气,她~是知道,非得闹塌天不可。从订婚我就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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