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娃自打跟狗剩、大毛、二毛一起见识了牲口棚的稀罕景后，晚上常常把弄自己的小玩意，等那家伙生气发怒了，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挺过瘾的，这样，白天上课也时常分神，开始注意班里哪个女生眼睛长得大，哪个女同学面皮显白净。这样一比较，便喜欢起本村前街的王翠萍来，那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尖下巴，梳着一个马尾巴，走路一颠一颠的，惹人喜爱，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细细的，听起来舒服。秀娃认定了要和王翠萍好。

“翠萍，以后我陪你上学校，谁也不敢欺负你，狗剩也不敢，我打包票。”拿定主意的秀娃一放学就发起了**，他十分相信自己，昨晚他照了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蛮讨人喜欢的。

“嗯，昨天狗剩还向我龇牙咧嘴，我讨厌他。”就这样，秀娃赢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他心满意足的笑了。

可这种满足感没过多久，秀娃就在同学面前出了丑，尤其让自己喜欢的翠萍看了笑活。

那是在一次考试后下发试卷的课堂上，班主任老师就是秀娃的本家三叔晃着脑袋拖着长声念分数。

“李大刚，82分，王翠萍91分，李二丫85分，李月娥80分……”学生们一个个将试卷领了下去，都左右前后的探望，比比谁的考分高。

“还有谁没领到卷子，举手。”秀娃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右手，和他同时扬起手的还有他的表哥宋玉生。

“请两位同学到讲台前，快一些！”老师脸上突然现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让秀娃心口突突地跳。

“请大家安静，请同学们猜一猜这两位同学的考试分数。”他卖了一个关子。

“100分，99分，98分。”下面的同学大声吆喝着。“这两位今天中午有好吃的了，一人一个大—鹅—蛋。”

那本家三叔老师将“大鹅蛋”三个字说得格外响亮，同时把两份试卷拈在手上，扬起胳臂向全班学生展示。只见那卷子上赫然地用笔画了个红红的大圆圈。

“轰……”教室里一片哗然，有几个男生竟夸张地从自己的凳子上跌落下来，嘴里大呼小叫：“哎呀呀，考了个大零蛋，笑死人啦！”

听到“大鹅蛋”三个字，秀娃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死低着脑袋不敢抬头，脑袋嗡嗡的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考得这样烂，简直烂透了。

老师和同学们的嘲笑声像一阵一阵的浪头拍打着耳膜，撞击着胸口。他站在那儿，身子歪歪扭扭，恨不能立刻变成一只老鼠找个窟窿钻进去，尽管他平日最讨厌老鼠。

下课后的课间，几个调皮的同学仍然不放过他，狗剩尤其突出，凑上前嬉皮笑脸地说：“秀川，考试时你的脑袋丢到裤裆里了，净想见不得人的好事了吧？”

“放学把大鹅蛋拿回去让你妈炒炒吃，你爹保准夸你孝顺。”

“秀川好吃大鹅蛋，馋得我狗剩直叫唤！”

“哈哈哈……”围观的学生又是一阵发笑。有几个女生笑的弯下腰去，抱成一团。

“你们也太欺负人啦！李大刚（狗剩的学名），人家已经够难受了，还火上浇油！”一声愤喝，截断了众人的笑声，连狗剩都楞瞪着那双小眼儿一下闭了嘴巴，同学们的目光全都汇集到一个人身上，是王翠萍，她立在众人的背后，粉红的小脸儿高高的扬起，那柔柔细细的声音虽柔弱，却含着愤怒和不平。秀娃慢慢地从胳臂间抬起泪眼，十分感激地望着她，蓦地，感觉眼里竟然有一种湿湿的东西，他没有想到自己暗暗喜欢的女生不仅没有起哄发笑，而且还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他解围。

那一年，秀娃不满十一岁。

他永远忘不了课堂上本家三叔那看不起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射出的冷气逼人的目光；也永远忘不了呆立在讲台前，面向全体同学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窘迫与尴尬；更难以抹去王翠萍注视自己的弯弯的笑眼儿和那虽柔柔细细却语气坚定的话语。

那一幕，深深地埋在秀娃的心灵里，藏在一个情感难以触及的隐蔽的角落。那一幕，成为秀娃日后发奋努力，辗转南北打拼天下的恒久动力。也是从那时起，秀娃逐渐长大了，开始从一个童心未泯、调皮无知的顽童转变成一个渴求青春、内心细腻、多情善感的少年。

每个人的一生总会遇上几个关口，这些关口如果在当年是苦痛与悔恨，那么，日后乃至将来，总会成为你人生路上的财富与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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