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内并没有人议论胥荣的事。由于这期间久旱无雨，蔬菜是一天涨几次价，且天天只涨不跌。这便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了。蔬菜一涨价，大米也紧跟其后，接着肉类也不甘寂寞，不久，市场上什么东西都比赛似的不肯让步。市场外的百货又如何呢？嘿，市场内死的不动的能涨一尺，我们市场外可以动的臭不了烂不了的怎不能涨一丈？

“什么都在涨价，我们的工资也应该增加。”阳春早就嫌工资太低了，已干了半年，还没能攒下多少余钱，“若不加工资，我不为他干了。拼死累活的，别说是鱼肉之类，我们想买块豆腐都很难。我们已把豆腐当作肉来吃了。”

“哎，依我说呢，我们不如回乡下去种菜。”盛夏说道：“你们说什么东西都涨价，我们卖服装的却越来越卖不动。许多货都压三年了，更加不好出手。自己穿也穿不了那么多，拿去送人又送不起，太艰难了。我真想关了店，回乡下去。还不如人家种菜的，他们挑一担青菜上城里来，很快便得到一两百块。”

“我还望着市场扩建呢。你不是说过大家都有发财的好机会吗？怎么又想去种菜呢？”冷嫱说道：“你们做生意的都会放烟幕弹。我前不久买了一件T恤衫，还说是‘跳楼价’，让我花了一百八，可后来见别的店仅卖五十。那样的黑心老板将来不跳楼才怪。做生意的人没一个会说真话。”

“现在的人就是这么怪，偏爱听假话，越假的话越能让人当真。你要是说真话，鬼都不会相信。”盛夏说道：“还有谁愿说真话？不如投其所好。说真话，蔬菜再怎么高价，我也不愿回去种小菜。”

“莫让红辣椒听到了，不然，她准会乱吼我们一顿的。”贝贝说道：“这个红辣椒将来谁能降服她啊？”

“水货，你笑什么？”阳春看着在一边偷偷傻笑的水货说道：“水货，你赶快找个对象把婚结了。还有你龙虾，你挺喜欢小樱桃吧？抓紧时间啊，如今结婚的事也在拼命涨价，迟了，你们会结不起婚的。”

“阳春不是说了吓你们的，的确如此。”富百万说道：“胥荣才结婚多久，他那彩电已过时了，房子里的一切要不了一两年光景都会被淘汰。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啊。结次婚很不容易，我对这个是有体会的。父母提前多年就得尽力作准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只为儿子的婚事能得到圆满解决。胥荣家，他父亲向……唉，别说了。谁家不是倾其所有，甚至东挪西借，欠一屁股债。可高兴不了多久，什么东西都被淘汰掉，远远落在后面。不是这个已过时，便是那个已落伍，但颠来倒去什么东西能耐久呢？”

“的确如此！”包世木说道：“胥荣结婚那天多神气。哼，他也不想想，不久的将来会怎样？”

“他不会是还想找一份工作吧？”贝贝的话并未引起大家的迬意，因为她还没说完，富百万已继续说了。

“你们说那是好现象吗？人家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没两年便变成一堆垃圾。这大罪过该由那些当官的来承担。他们胡乱地让人满地滥开工厂。那些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若能耐久，只怕一百家要倒闭九十九家。厂商巴不得我们天天换新。那些狗娘养的大官小官，吃里爬外，还把外商引进来。想赚人家一把，那几个官儿哪有这能力？他们是打错了算盘做错了梦。人家来者不善，受的益恐怕让那些官儿们想都未想到呢。哼！一个新产品横空出世才几天，便很快又被另一个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新产品取而代之，殊不知他们每出来一件所谓的新产品，都会让我们老百姓扔掉一大笔一大笔的辛苦钱，同时会让我们国家耗费一大堆一大堆原材料啊。这便是滥开工厂导致的必然结果。只是这些苦果偏偏让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去尝，太不公平了！”

“我不换新的，管他出啥新产品也不换，我没有条件。”水货说道。

“你不换？他还愁你不换？”包世木说道：“我买电视机时，心里想道，以后不管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我也只看它，决不更新。可现在到处都是彩电，我看了总觉得跟不上形势。这社会生产出来的东西，表面上比美女还要漂亮，内部的质量却比狗屎还臭，全是糊弄人的一塌糊涂的假货。但它偏能吸引住人的眼球，人们也热心去你追我赶。这不是一个人的毛病，而是全社会的通病。”

“知道了吧？”富百万说道：“当我使用那些劣质货时，心里便升起一股无名火。那些东西哪是东西？他们还使劲做广告，胡吹瞎夸个没完呢。”

“哎，胥荣下班了。”阳春说道：“今天他下班，我就得去上班。玉美，还有你章蕙兰，你们不也到了上班时间吗？还不快走，迟到了会挨罚的。龙虾、水货，记住我刚才对你们说过的话。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别只会邪门歪道，去这儿那儿偷看着，想看就自己找一个。哎，胥荣，你下班了。喂喂喂！你这是在哪里买的菜？”

“当然是在大市场买的。”胥荣忙着解释，“我这人不会买菜。人家夸什么好吃，我就买什么。”他边说边匆忙回家里去了。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要急于回家里去陪面子，便不想多干扰他。

阳春上夜班时，一般不愿在家里换洗了去。尽管有的是时间，人又年轻并不懒惰，也不管天气炎热浑身流臭汗，她只是在水龙头下冲一冲，便急匆匆离开小巷子。为此，红辣椒只要见到一次，便少不了数落她几句。幸好红辣椒又与小樱桃压马路去了，不然她又会挨几句。他们一个下午也没见着她俩的身影。

阳春今天虽然说话不多，但走后，小巷里的人无不感到一阵冷清。大家没什么可聊，便谈起蔬菜来，因为这段日子，蔬菜是城市中的热门话题。

“都说现在的城市好，要啥有啥。说起来好不轻松，果真如此简单容易就好了。”冷嫱说道：“走进集贸市场，也的确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全是五花八门的各种各色新鲜菜蔬，我却几乎连问也不敢问价钱。什么狗屁东西不是几块钱一斤？”

“哼，我们在家时喂猪的红薯叶都卖两三块。”贝贝说道：“你嫌贵，人家还天天卖完了呢。这么多人在城里，再多也供不应求。”

“我们在家乡时，去菜园摘豆角、辣椒茄子、丝瓜苦瓜之类的，比在城里割青草要容易多了。”包世木说道：“可现在，要想买一把豆角、斤把辣椒或者一条苦瓜两条丝瓜还真不是容易的事，而且现在的东西也没有原先的那种滋味。豆角吃起来硬巴巴的，辣椒倒是能辣死鬼，那黄瓜、丝瓜却总是带有苦味。”

“这算啥？”富百万说道：“现在的食品，我说出来要吓死你们。你们看到满摊子满摊子的食物挺诱人吧？它的身上可含有大量的农药、工业原料成分、多种激素、工业用色素、抗生素等等等等严重危害人身健康的东西，何止五花八门！我不是说了吓你们，将来说不定有许多小孩会长到两米八，或者长到四百斤，几岁的孩子就能达到生理成熟期。至于什么千奇百怪的疾病，现在便早已屡见不鲜了，而将来还会出现什么新怪病，那不是必然的事吗？”

“说这些干吗？只有那些贵东西才会有这类东西。”冷嫱说道：“有钱的人，满以为他吃的是好东西，可惜哪知吃的是什么？吃得越好，他们受的危害会越大。让他们去吃，他们以为自己吃的是人间美味，可惜那些生产者和加工们不愿为他们留情。”

“我真想吃到小时候吃的那些东西。”盛夏说道：“现在集贸市场上所有食物，我确实不敢放心吃。”

“穿的也一样呗。”冷嫱说道：“不知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制成。没多少人愿做农活儿，他们从农村买不到原材料，便动歪脑子。许多科学也被不法分子利用了，竟变成害人的东西。中央的那些高干们，能穿一穿这些服装店的服装，体尝体尝一下它们穿在人身上的滋味就好了。喏，我花一百八买的T恤衫，太阳光稍微一照，全身的肌肤就好像有芒刺在扎着。这哪是什么衣服啊？比过去乡下人穿的蓑衣都不如。我不是因为花了一百八，早将它扔到垃圾桶里去了。太气人了！中国怎么全是这种货？！”

“你别以为你上了当。假如你穿上五十块钱的那件，只怕就不是像芒刺扎人，或许早就热出病来。”盛夏说道：“我本来是不想给你说明的。看似一模一样吧？其实压根儿就不同。之所以人家说伪劣产品，那就是因为他们仿制得一个模样。现在中国人的仿造技术已达到了世界顶峰，哪个国家也休想赶上。”

“要不了多久，外国的航空母舰，我们中国人也能仿造出来。”水货笑道：“你不相信？你这死龙虾！不相信，我跟你打赌。”

“赌就暏！反正我们全国人都好赌。”龙虾说：“我不怕你，赌什么？”

“我赢了，你输了，那你以后就不能纠缠着小樱桃了，行不行？”水货刚说到这里，发现小樱桃和红辣椒从外面走进小巷，便不敢再往下说，拔腿往别的巷子跑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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