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荣从来不到离小巷不远的小菜场买菜，并非嫌它小或品种不齐全。因为那里的摊贩都认识他，他不便同他们还价，最主要是他不便买他们卖剩下来的便宜货。他宁可多跑几里路，到大市场去，那里全是生人，买最便宜的甚至不花钱拾人家扔掉的菜也无人笑话他。

好在面子不像别的女生看重一张嘴，也不熟悉菜的好坏，胥荣买什么她吃什么，从无怨言。并且，她从来不贪零食，一袋方便面能让她打发一个多星期。这些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优点让胥荣更爱面子。他想到这些，心里便不由得乐滋滋的，心里一高兴，就在街头巷尾的“水果担子”或乡下人提上街的“果篮子”里，专心为面子挑两只桃子或一小袋又酸又涩的梨子。可面子吃得津津有味，并且十分开心，吃到喜不自禁时，她便搂着胥荣的脖子，撒起一阵子娇，然后再回报他一个甜甜的热吻。

这一天，胥荣料定面子又会向他撒娇的。他特别喜欢面子对他撒娇。女人撒娇真比什么都可爱，而面子撒娇则足能让胥荣如痴似醉。她撒娇的时候总是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怀里翻来覆去地摩擦着，就如生了电似的将两人**吸引，让胥荣闻足了她身上发出来的奇香的体味，也让胥荣抚够了她那滑嫩如玉的肌肤。每当这样的时候，胥荣总会发自肺腑地连声说道：“爽！爽！爽透了！真的好爽啊！”

他没花两块钱，从菜摊上菜贩子弃在一旁的一大堆菜内精心挑选了一大包菜，且花了一块五角钱专门为面子买了三只莲蓬。这莲蓬绿得让人见上一眼便会直流口水。排列有序的莲蓬子一个个冒出头来，十分惹人喜爱。并且其中还有一只是非常罕见的并蒂莲，面子见了定会惊叫起来。胥荣相当爱听面子的惊叫声，因为面子在他面前惊叫时总是充满着说不清的柔情，让他全身为之酥软。

为了尽快博得她的喜爱，让她的芳心瞬间躁动，他没时间欣赏身旁的闹市，径直回到家里。人家千金买一笑，他却想用一块五赢得美人的芳心，是他悭吝吗？

果真让胥荣预料对了，面子捧着碧绿的莲蓬是爱不释手，怎么也舍不得掰开它们。尤其是那只并蒂莲，她特地把它用一根红丝线系着，挂在梳妆台前，没多长时间，已反复亲了它无数遍。自然少不了撒娇，也少不了惊叫，面子让胥荣获得了一切满足，并且还关掉了电视，为的是能尽情去恩爱和尽量享受。

一切过后，面子才想重新打开电视。可电视机似乎太妒忌她与胥荣的恩爱行为了，任凭面子怎么捣鼓，也不管胥荣如何小心翼翼地按着开关，它就是耍无赖不领情，坚持不让屏幕显示出图像，且始终闭口不作声。

幸亏电风扇不偷懒，在一旁尽力地服务着，它把从胥荣额头以及全身上流出来的汗水一遍接一遍吹干，尽量不让汗水滴在洁白的地板砖上。

“怎么了？不会是你刚才太按重了吧？”

“哎，胥荣，我刚才与平常是一样按的。”面子心里一定后悔不该关掉它，也很担心胥荣会责怪她，“它不会坏的，哪有这么容易坏的东西？肯定是插座有问题。谁都知道，现在生产的插座比臭豆腐渣还不如。”

胥荣此时真希望插座出了毛病。如果是电视机坏了，他拿什么钱去维修呢？更重要的是，面子若没有电视成天陪着，她怎样打发时间？她若没有电视看，准会上大街去闲逛，可哪有钱供她闲逛呢？大概不是插座的责任，因为电风扇仍在正常工作。胥荣因此犯愁了，以后面子只能去逛街了。离发工资的日子还有十来天，那七百八能维持多久，胥荣掐算不准。

“喂，胥荣，你发愣干吗？”面子实际也很难过，但她不愿看到丈夫不开心，“即使是电视机坏了，也没关系，如今的所有家电不都是包修一年吗？”

胥荣当然知道，但他买的这台电视机有所不同。为了人家让价两百元，他没有得到相关税收的票。

他望着梳妆台前不停转动的并蒂莲，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天渐渐黑了下来。每天在这时，胥荣都忘不了会在挂历上用笔把当天的日期打上钩，表示它已经过去了。不远处被他画上了红圈子的那天便是发工资的日子，它在日历上不过两寸。然而，胥荣觉得这两寸是代表着非常漫长的路程，仿佛有几千里远。之前，他每次打完钩后，总会一阵兴奋，扔下笔便抱起面子，对她一顿狂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但面子总是娇滴滴地叫他**儿，而他知道面子一定巴不得他更猛烈些。

可此刻他打完钩后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他并不为电视机不能包修后悔，因为他估计修理它不至于会需要两百块。问题是那七百八离他还很遥远，况且，他一直是打算将它如数奉献给面子。结婚将近三个月了，他还没给过她一分钱。她那么爱着他，让他怎么过意得去呢？

面子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见不能让胥荣愉快，便悄不作声地拿起胥荣买回来的一大包菜，下厨房做晚饭去了。

胥荣猜想到面子一定很着急，想到厨房去逗她开心，可自己只觉得很累，坐下去后再也站不起来。趁她在做饭，他要求自己迅速想出办法且作好打算，因为他身上只有十多块钱了。倘若面子要他给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但明天的菜拿什么去买呢？大米也只剩几斤了。至于酱油，面子说不爱那种东西，所以他还没买过。零食也没问题，这三只莲蓬足可供她过上一个星期。但那些化妆品是万万不可少的，没有它们，面子一天也受不了。不过，她一定是在为家里节约，结婚时买的各种化妆品，并没被她使用多少。虽然他在家时，面子总不时往她自己身上抹香水，而那一大瓶香水至此时才让她使用了一点点。

胥荣想道，不管怎么样，不能等到发工资了。他曾经想过去别人家做家教，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把小学和中学的基础知识忘得所剩无几了。必须再去找一份工作，只要是在没有熟人的单位，即使是让他扛三百斤重的包裹上三楼四楼，他也会一口答应下来。明天就得去，一天也不能拖延了。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因为他之前差不多跑遍了所有城区。不能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小巷里住着一百多个打工者，他才见过一小部分。幸好他们都没进那家台商开办的公司，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又想到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才上班不到一个月，已结识了几位很好的朋友。那个寸光几乎每天都会为他买一瓶矿泉水，不时还会把家里吃不完的青菜拿一袋来送给他。他虽然每次会大力推谢，但最终还是不让任何人看到而悄悄带回家里。年华那个年轻女子，几乎和面子一样可爱，她时常干完了自己的事便主动来帮他干。有一次多亏了她为他撒谎，不然的话，他这个月就不会领到七百八了。还有一位名叫边东霞的女生，他在家里闲下来时就会想起她，因为这位女生从来就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他早有这个打算，假如家里的钱不够花，便去请她帮忙。

胥荣正在思考着，面子已把晚饭做好，且将菜肴端着摆在饭桌上，并为他准备好了一只酒杯，特意拿来了结婚时剩下的半瓶白酒。胥荣在结婚前是很好喝酒的，但不久为了小两口的生活能甜蜜幸福，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它戒掉了。

面子为他把酒倒好，才去客厅，温温柔柔地要求胥荣去吃晚饭。妩媚多姿的面子在眼前一出现，胥荣当时便忘了坏电视机，至于什么寸光、年华和边东霞，更是立即在脑子里被一扫而空。他甚至跑上前执意把娇柔的爱妻背到饭厅去，随即满房子里便响起平日常见的玲玲般笑声和娇甜无限的欢叫声。

把面子轻轻地放在椅子上，生怕让她被磕碰着了什么，胥荣一直都是这样，而这次格外细心。

当他坐下来发现了酒杯，连忙摇头不肯喝，他担心并且害怕着，假如一旦再沾上了酒而戒不掉，往后的日子就不会如此让面子称心了，自己也很难感到甜蜜了。

“荣子，放心喝嘛。看到那并蒂莲，我今天感到天下没有人比我幸福。电视看不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去逛街。你别担心，我不会花一分钱。有你这么喜欢我，我啥也不需要了。”

胥荣第一次犹豫起来，结婚时，四百八一桌的酒宴没让他眨一下眼、皱一下眉。但此时，他真不敢贸然冒险，因为他知道酒这东西不好招惹，尤其是生活艰难的时候它会越发使坏来害人。他多么地为眼前的生活而感到如意，多么地惧怕着有那么一天会失去它。他不能不对面子以及如此蜜一般甜的生活而万分珍惜。

“胥荣，你开始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因为我把电视机弄坏了，让你高兴不起来？我……”面子快要流泪了，已不能把话说下去。

哪能让娇妻伤心流泪呢？不能，一万个不能！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使是一杯毒酒，他也要为了面子喝下去。

“我喝，我喝！只要你高兴，我喝了它。你看，我已经喝了。”

面子再次开开心心地欢笑了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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