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魁往家赶的路上，那两粒小药丸在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冲冲撞撞。

梁燕婷感觉很无聊，就给弟弟打了个电话。梁楷没接电话，过了一小会儿，回短信说“要录节目，估计九点才能到家”。梁燕婷心想，恐怕是不想回来看爸妈的脸色，故意说要加班。

在床的对面墙上，有一幅梁楷的写真照片，虽说是随随便便的衣服，却是别有一番风情。梁燕婷端详了一会儿，觉得是那个意思，像梁楷这样长相出众的男孩子，去了热电厂，确实是浪费。

厨房里，易春兰切菜的声音很大。听那声音，好像是在切土豆块。高压锅里炖的，应该是排骨，已经闻得见香味了，正哧哧哧地冒着汽。这让梁燕婷有了一些温暖的感觉，老妈嘴上说得虽然有些难听，但心里还是很在意今天的。

果然，饭桌上还是很丰盛的，不仅炖了排骨土豆，还煎了带鱼，炸了藕盒，炒了西兰花。这是老妈的习惯，高兴的时候就是大鱼大肉，不是煎，就是炸，也是过去的穷日子里穷怕了。易春兰说：“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等你爸爸回来了再下面，估计他得喝点酒，一喝酒就絮絮叨叨，烦得我够呛，连寻无常的心都有了。”

什么是“寻无常”？在农村老家的土话里，“寻无常”就是寻短见，村里女人想不开的时候，最常见的“寻无常”是上吊、喝药、跳河三种方式。

梁燕婷觉得这气氛太沉重了，想换个话题，说：“妈，你别老想着死啊死的，你看梁楷挂在墙上的照片多帅啊，你舍得下我们姊妹仨儿，舍得下梁楷吗？你不会连他也不要了吧？”

可能是说到了易春兰的开心处，梁燕婷得到了母亲的一个白眼，说：“要不，你先吃两个藕盒，你打个电话，问问燕鸣来不？”

梁燕婷看着母亲从厨房里出来，问：“她不常回来吃饭？”

易春兰在饭桌跟前坐下来，盯着白瓷盆里漂着一层油的排骨，说：“这个还用问吗？小楷平时不跟你说？燕鸣老觉得你爸爸偏心，在你身上舍得花钱，没给她找一个好工作，不过吧，我也觉得，你爸爸对你姐和你妹妹，确实不如对你好！”

梁燕婷心想，书上说一个家庭是否和睦，关键在一个当家女人身上。这话一点不假。幸亏姐姐和妹妹不是嫂子和弟媳妇，看看电视里小说里描写的吧，就知道一个母亲在家中的重要性了。

要说老爸对老三梁燕鸣不怎么好，一方面是老妈的思想意识里先入为主。另一个方面，估计也是因为早早地和男朋友在外面同居有关。老爸是从农村里来的，事事讲究礼节，老三这样做，怎么让老爸喜欢得起来呢？

不过呢，这些想法，梁燕婷是万万不敢直接跟易春兰说。她认为，老妈这样说，肯定认为这就是对的，你再提出相反的意见来，只能惹得她更加不高兴。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在这上面分出个高下来。这么一想，梁燕婷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大人了。

门铃并没有响，易春兰却去开门了。梁四魁一手提一只方便袋，很显然，回家之前去了一趟超市。梁燕婷迎上去，接过东西，说：“老爸，知道我回来了，专门给我买得吧？”

梁四魁进门之前，已经在路上酝酿了一番情绪，他在努力地忘掉下午的事情。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宝贝女儿回来了，怎么说也得换一换心情，不能让董文明影响了情绪，更不要因为那小姐就感到沮丧，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还在继续，儿子不听话，不还有女儿？

梁四魁说：“那当然，一般人，也支不起我的眼皮来！”

易春兰转身去了厨房，梁燕婷知道母亲又不高兴了，故意说：“妈，我檊面，看看我的手艺！”

易春兰没接话茬儿，从厨房里出来，手里却端了两个空盘子放在饭桌上，一只用来放卤鸭，一只用来放五香花生米。每人面前各摆上一双筷子之后，易春兰去了卫生间。梁四魁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说：“闺女，咱只管喝酒，家里的事，谁都不说！”

看着女儿的落落大方，梁四魁更是感觉别扭，在今天这么一个日子里，自己竟然还去干了那样的事情。要命的是，在与小姐粘乎到一起的时候，他感觉那两粒小药丸并没有发挥作用。倒是事过之后，他却觉得涨得心慌。把他妈的，是药三分毒，以后要小心了，也可以趁着董文明不注意，把那小药丸吐到一边去。

这顿饭，梁四魁开了瓶白酒，自己倒满一杯，说：“你也该喝点酒，也是五年不见面了，应该接风洗尘，是不是？”

不等梁燕婷反应过来，易春兰已经把半瓶红酒放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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