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

人是一根索子，联系于**与超人之间——架空于深渊之上。

——尼采《苏鲁支语录前言》

一狂风呼啸的冬夜

这是一个冬日的黄昏。

让人冷入骨髓的寒风，已经刮了整整一天，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要止歇下来的动向。

寒风呼啸着掠过沙河，携裹起浓浓的沙尘，扑进了村来。少了枝叶的树木，根本挡不住多少风沙。风沙便在村子里肆无忌惮地欢叫起来。

村中的大街小巷早不见了半个人影，就连平时总爱在大街上四处觅食的猪啊羊的，也不见了任何踪影。有的只是随了风沙的落叶和柴草，在漫天飞舞在满地滚走。

风沙抽打着门扉和窗棂，搅扰着躲进屋里的人们。它们在房前屋后四处奔突，要闯进屋来的情状，还有它们的犹如鬼哭狼嚎的啸叫，让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月秀和娘偎在灶前，在等爹。娘借着灶底的已开始渐暗渐冷的火灰在纳鞋底。月秀在发呆。她的眼皮已是很沉，她好想上炕去睡。可是她肚子里的叽里咕噜的饿叫声，又让她努力地坚持着。这样又过了半天，月秀看着仍在一丝不苟地纳着鞋底的娘，终于忍不住了，说，娘，咱别等爹啦。我饿坏了。

娘住了手，看看月秀，说，好秀儿，再等一会儿吧。你爹这就快来啦。

月秀不甘心，还说，娘，我真的饿坏了。

娘说，再忍忍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脾气。你忘啦，前些天没等他吃饭，他又是摔又是打的。

月秀知道娘的难处，就不吱声了。她往灶前又靠了靠，想迷糊一会儿。然而两种声音老在烦她，一个是肚子里的饿叫声，一个是屋外的风沙声。

月秀睡不着，就盼着在风沙声中快点儿响起那熟悉的脚步声。月秀有好几次朦朦胧胧地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她激动了多少回，就又失望了多少回。

渐渐的，灶底的灰烬没了暗光。娘不纳鞋底了，她也开始瞌睡起来。月秀怕娘睡实喽，独剩她一人，就故意地冲娘喊了一句，娘，爹来了。

娘果然来了精神，她往鞋底子上缠缠绳子站了起来，说，秀儿，快点灯。

月秀笑了，说，哄你玩儿哪。

娘没怪月秀，侧耳听了听，说，你爹真回来了。

月秀注意地听时，屋外果真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走路声。月秀刚刚还盼着这脚步声，可是这脚步声近了时，月秀在心里又怯惧起来。月秀便默默地做起了祈祷，但愿爹今儿个没输钱；但愿他今儿个是高高兴兴地回家来的，最好是他又用赢来的钱喝过了酒，进家就睡。那么今儿个这顿饭就能吃顺当吃平安了。月秀已太饿太困太冷，她不愿再有意外的折腾。

脚步声响到门前时，娘适时地点亮了油灯。昏黄的油灯光里，娘诚惶诚恐地刚刚转过身来，门就开了。首先进来的是裹挟着沙尘的厉风，月秀被这股冷风吹的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爹进了门来，月秀发现他真的喝过了酒，而且明显的醉了。然而让月秀大感意外的是，他的背后竟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比爹高了半头，穿着白花花的羊皮袄，一脸的横肉。乍一现身时，月秀还以为跟进了个鬼来。没等寒颤发完，月秀紧接着又是一阵毛发皆竖的哆嗦。那人一进屋，一双贼眼就四处搜寻起来。屋中的一切似乎很令他失望。月秀听到了他嘬牙花子的响声。月秀心想，一定又是跟爹来家讨债的了。那人的目光在屋子里遛了一圈后，就停在了娘的脸上。霎时，那人脸上的不屑全然不见了，代之而现的是，不怀好意的一脸坏笑。月秀在心里狠狠地骂道，真是个狗日的。

甫世仁似乎并不知道有个人跟他进了家，他对那人没表示一点儿客套和热情，那个人好像就是他的影子一样。甫世仁依旧霸道地对月秀娘吼道，怎么还没睡？

月秀娘低声下气地回道，还没吃饭哪。

甫世仁恼了，劈头盖脸地骂道，到啥时候了，还不吃饭？你在家养汉啦。

月秀娘忙嗫嗫嚅嚅地解释道，这不是等你了吗。

甫世仁一点儿也不领情，等我干啥？等我来揍你。说着甫世仁真的就凶巴巴地向月秀娘走了过去。月秀娘本能地蹲下身子，双手先护住了头脸。甫世仁落下的巴掌却没能打到月秀娘，他的手被跟来的那个人生生地格了开去。

甫世仁不满地冲那人说，老胡，你闪开。你别干涉我的家事。

老胡说，要打的话，等我走了，行不？

甫世仁说，为啥？

老胡说，你是想给我难看吧。

甫世仁恍然大悟似的，奸笑道，啊哦，我明白了。你是在讨好她，是不？

老胡说，废话！谁愿意面对着个破头血脸的女人。我看，你是后悔了。不要紧，如果你不乐意，我可以立马走人。我可不缺这个，我缺的是钱。

甫世仁说，老胡，咱可是说好了的，是不能反悔的。

老胡说，你这么闹，就是在明显的反悔。

甫世仁说，不闹了，我不闹了，行不？

老胡说，那好，咱们到里屋去，等他们先吃了饭，再说。

甫世仁说，好，好，依你，依你。

甫世仁临去里屋时，又冲月秀娘吼道，快点儿。再慢腾就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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