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开始，我们有必要杜撰一下春楼的历史。为何说是杜撰，作者也有必要解释一下。人说《史记》不隐恶，不虚美，绝响于后世。作者不以为然。太史公搞《史记》那会儿，以一己之好恶谈天下之是非（作者极度怀疑他是个搬弄是非的妖人），因自己的恩怨显示汉武帝的过错，无所不至（跑现代肯定八卦小报记者第一人），是不隐恶吗？反正作者自己不知道什么是恶，上帝也不知道。作者曾读《越王勾践世家》（经陶公事件，我们都知道越王人如其名是个贱人）有曰：“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受过极刑的人歌颂劫后的人，同病相怜，虚美之情溢于言辞。嗟夫，隐恶而虚美都能绝响于后世，后世之史岂可读？岂可信？拿《晋书》来说，有郭文入吴事件，人和虎搞起了友谊第一，吃饱饭第二；再拿《南史》来说，有庚子舆事件，人类神奇化身为河神，想瞿塘峡退潮就退潮。呜呼，哀哉！这是史吗？这是小说吧！由此可见，史和小说通通不可信，通通暧昧不清。

春楼为何会斜，莫衷一是。春楼在天柔建国之前就有了，不过是中规中矩的一座三层楼罢了。直到天柔建国之后，老百姓才发现这楼不知为何斜了，而且是朝东斜着。这楼高了，而且不止高了一层，高了两层。（三加一等于四，不加二加什么）其中有一说法就是东侧被压斜。作者和春景都认为这个比较可信，虽然我们都不曾搞建筑。当然也有人认为是在战火中受损倾斜，这条也比较可信。至于什么鬼神乱力，我们就跳过吧。而春楼之名的由来，却言之凿凿。春景的太祖父是此楼的拥有辈，那时太祖父老矣，众所周知，人老了就怕事。而春老太祖正赶上乱世。春家那时是名门望族，世代簪缨，也树大招风。春老太祖老奸巨猾，哦不，为防范于未然，把祖上财产化整为零，其实是化明为暗。但毕竟是百年大树，底下盘根错节，化不了暗的，只得转手于人。比如，春楼。至于转手给谁，为何还叫春楼，便又是一桩公案，还待考究。

其实，当春景被秘密通知入学春楼倒也不惊讶。其一，春楼并没有临水而建，不是什么望湖楼，正相反，此楼建在市中心。什么是江南的市中心？就是房子挤死房子，车子挤死车子，人挤死人，畜生挤死畜生。春楼五层，跟个矮宝塔似的，你说要登五楼望景，那么你只能看到深灰色的屋顶，有些绿的是苔藓，有些棕的是叫狗尿苔的菌类。一个个人头来来去去，因站得太高，看上去灰青青的，就像是皮球虫一样，你就像快掉进这种一滚变圆不滚变蠕虫的虫子窟里，像木乃伊片中一样将万劫不复。你的耳畔永远响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得安生（因为离市场远，声音减弱），如果听神经比较敏感的，会觉得像某样东西在啃你，全身发软。这是个黑色幽默，据不饱和研究，蚕啃食桑叶的声音具有**作用。来春楼的人多了就都知道这一点，过了一二年便没人上去了。在楼下看看就打道回府，人前也好炫耀一番，聊起天可以自豪地说一声：“我去过”便赚足了面子。大家都这样，不过赶场子罢了。人生也一样，赶场子。其二嘛，春景曾在春老爹的日记里看过。

春老爹有个好习惯，喜欢写日记，每天都写。比较**的是他所有的日记都写在艳红的撒金粉薛涛笺上，他的书房里有几大摞这种纸，春景私下问过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买这个纸，春老爹自豪地说：“祖产。”明显这不是春景的问题，所以春老娘听到后适才放了心，因此春老娘欠了春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春老爹的日记写完后都把纸放在一个大铁箱子里，箱上有锁，这锁也不是一般的锁，没法撬，因为它是凹下去的。春老爹从不开箱子，这个铁箱子上方有一开口，一寸宽，半尺长。和寺庙里的功德箱一样，两边的口子有一个斜坡，纸张自然只进不出（倒不出来）。春景总不能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抡把斧头上去把它劈开吧？不过，皇天不负别有用心人。某次不经意间（不方便说），春景发现春老娘的贞操带的钥匙和那把箱子的钥匙一模一样。正如上文所说，春老娘欠了春景一个人情，春景趁热打铁问她老娘要了来，说是满足好奇心。众所周知，铁裤裆这种东西要是没有钥匙，解手、屙屎只能通根管子，恶心、麻烦，像春老娘这样的妇人怎么可能让别人看见操作过程，她羞得满脸通红却也知道这是女儿家应该学会的。

春郎中是医生，医术不是太高明，却是出了名的稳重大夫。说白了，小病没问题，大病吊着命。前文说了，他是个重名的主，所以用药循规蹈矩，什么“以毒攻毒”，在他耳里简直是魔咒。再说明白点，他这种医生最吃香，家里老不死的得了重病，专门找这种医生来折磨他（她），折腾地不死也想死，半生不死，最后搞死时可赚个“孝”名。所以，春郎中常常被请上门会诊。家中没了男眷，女眷只得穿贞操裤了。春老娘在春老爹出门之时跟他说要贞操带的钥匙，说是实在是太麻烦太恶心了。春老爹也挺放心便给了她，顺便提醒千万不能被春景发现了。按春老爹的行为中可发现，真正自己重视、在意的东西都会打个烙印，加把锁，绝不会给他人侵犯，也确实有点强势主义。春老娘毕竟跟了他那么多年，一清二楚。春老爹当然放心她不会做什么出格事（出格事都让春景做了），比如开箱子看他的日记。

春老爹闷骚归闷骚了点，但委实是个妙人。他的游记绝不写景，而是写哪儿有好吃的、哪儿有绝代佳人可马；他的记事也绝不记什么自己得了什么奖，获了什么什么称号，死了什么亲人，交了什么朋友，而是写一些混账东西。比如，他有某病人得了某病，他告诉那人是吸收不良引起的，由于此人家境贫寒他提供了一些药，说过几日来再诊。等过了几日他来到那人家，他被吓了一跳，此病人在吃屎。他问为何，那病人振振有词地告诉他：你看我不是吸收不良吗，书上说兔子吸收不良吃自己屙的屎，我只是想学它重吸收一遍。再比如，他的医童私下问了他一个问题：白露蒹葭之外，有黄金万两并有美一人兮，敢问夫子动不动心。他当然义正言辞地回答不动。事后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答案：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他在第二张笺解释了一二：孟夫子曰‘过四十而不惑’那四十之前不动心不是白痴吗？（古人生孩子较早，当时出老爹三十出头）春景一数，果是山十九个苍劲有力的动字。

之后只要他老爹出门回来，春景都会哭着迎他。这哭当然是憋笑不过搞出的，但是他老爹不会这么想，别人也不会这么想。好一幅孝女图！之后每每有人要画缇萦救夫，总找上门对着春景的样子涂涂画画，然后就变成世人对着春景的画像膜膜拜拜。可怜的春老爹被卖了，还笑得**满面。因此，对于春楼是筛选制学堂这事，春景老早知道了。亏得她被后人评作“迎浮世千重变”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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