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江上游,黔东南与湖北省交界的地方,有一连绵起伏的山脉,当地老百姓叫它大梁山,大梁山的一端,直抵长江,另一端,则插向了成都平原。而在距离长江约二十公里处,大梁山的山势陡然增高,几里过后,又急剧下降,形成的山峰状似翘起的龙头,直插云霄,终年云雾缭绕,很少有机会看到其真正的面目,传说是神龙聂龙探母的地方,当地人叫它聂龙峰。
顺着聂龙峰向下,一个地势稍稍平坦的坝子上,是一个小村庄,坐落着三十几户人家,灰色的土房和木板房无规则的被一簇簇翠色的竹林包裹着,村庄里的人大多姓李,村庄也因此叫李村。李村的下面是月牙型的梯田,梯田顺着山脊向山下的柳河铺展开去,像整齐罗列的少女发圈,自然而不落壮观。柳河是长江的支流,从连绵起伏的大梁山脉穿行而出,经过40公里的奔波,在聂龙地界陡然变宽,再经过川东古镇夏水镇,在三峡的螺口注入长江,河水常年碧蓝,水波不兴,像一条灵动的丝带,飘然的在群山之间辗转缠绕。
柳河的东岸是一个小镇,叫聂龙镇,由于离县城较远,又处在渝鄂的交界处,交通不是很发达,以前聂龙镇与外界联系只有一条前清时修的一条出川的官路,现在稍稍扩展了一下,当成了公路用,每到雨天,就泥泞不堪,无法通行,从这条路往西大约20公里可到万县(重庆成立直辖市后,万县改为了万州市)的第二大镇,玉林镇,往东30公里可到湖边省恩施市的莫道镇。
李村有一个全镇出名的老赤脚医生,叫李德,祖上世代行医,在这一代口德很不错。膝下有三儿一女,老大叫李石,曾经参加过中印自卫反击战,因为右脚中弹,没得到及时治疗,因此落下了残疾,走路跛的厉害,在加上家里穷,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单身一人,跟着老幺李梁生活。老二叫李山,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已成家立业,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女儿都在家务农。老三李梁,是这一代学历最高的年轻人,高中毕业,但由于读书时正是四人帮当家的时代,天天就是背着一个小本《毛**语录》,也没学啥东西,没考上大学,娶了媳妇后就去了上海打工,成为了聂龙镇第一个走出去的人。李梁的媳妇叫扬春花,人如其名,没结婚前,是这一带公认的漂亮人,瓜子脸,**巴,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勾去了大多聂龙镇年轻人的魂。但由于老爸是地主的原因,出身不好,游过街,开过批斗会,聂龙镇的男人都不敢娶她。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杨春花认识了名落孙山的李梁,两人情投意合,接为了夫妇。两人生有一个儿子,叫天明,因为生天明的时候天刚刚亮,所以就取名叫天明。
小天明已经六岁了,瘦瘦的脸蛋,偏黄的皮肤,明显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尽管家里人把好吃的、营养好的全留给了小天明吃,但由于受到文化大革命的冲击,土地才包产到户不久,家里的粮食有限,小天明还是没有逃脱经常看不到白米的命运,有时候就是几个土豆就当吃了饭。
六月的天气,暑气刚刚爬了上来,院子里樱桃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呐喊着,树下的小天明撅着屁股,全然没当暑热是怎么回事,顶着太阳,用满是污秽的小手不停的摆弄着手中湿湿的沙土,不大一会,一个方方正正的沙土堆出现在了面前。小天明蹲起身子,若有所思的瞅了瞅面前自家的土坯房,再看了看脚下的小土堆,不是很满意,又用稚嫩的手把土堆打散,重新忙了起来。
一旁的爷爷李德笑了笑,放下趋热的大蒲扇,从腰上取出南竹做的烟杆,使劲的在地上磕了几下,倒出了陈旧的烟渣,然后又熟练的装上自家打的新烟页,从褂子里掏出火柴,一边点,一边猛吸了几口,很快,烟嘴上就冒出了浓浓的青烟。
李德眯着眼睛,吸了几口,满意的吐了一大口白烟,望着小天明的方向,笑着说道:
“天明,你过来”
小天明听到爷爷的叫声,很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沙土,一阵小跑,就跑到了李德的身边,背着双手,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德手中的烟枪,仿佛感觉烟枪出来白烟是那么的神秘。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小天明把目光转向了爷爷,摇了摇头。
“你爸爸今天要回来了”
“算起来,你已经两年没见你爸了,你爸上一次走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李德用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高度,5岁的小天明虽然不是很懂事,但大概还是能明白爷爷的意思,以前都是看到伙伴叫爸爸,现在自己终于也能叫了,禁不住高兴起来,**了两排不是很整齐的牙齿。
“爷爷,爸爸真的要回来了吗?他会不会给我带好多好多的糖啊?”
“会!当然会,你三岁那年你爸爸不就带了很多糖吗,有水果糖、饼干,还给你买了个小狗熊,你还记得吗?”
小天明把手指放进了嘴里,眼睛落在了头上的枇杷树上,认真的想了想,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李德摸了摸小天明的脸蛋,满含关爱的说道:
“你还是太小啊,以后长大了就记得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呵呵,长大,很快,很快就能长大”
……
爷孙两正说着,小天明的母亲,扬春花从屋里,抱在一个装满辣椒的竹筐,走了出来。
“爸,这大中午的,太阳太毒了,你还是进屋里吧,要是伤了风,中了暑,就麻烦了”
“不用,这点热不算什么,梁子应该就要到了”
“这年头,谁说的准啊,电话里的事也做不了数的”
聂龙镇上就只有一部电话,安置在镇公社里,公社有一个大喇叭,哪家来电话了,就用喇叭进行通知。打电话的那边也知道这边接电话不方便,一般过了一段时间,估摸自家的人赶到了公社,又再打过来。要是碰到过年、端午、中秋,公社里的电话就忙了起来,一天都没机会歇息,电话旁是里面围了三层,外面又围了三层,颇像《秋菊打官司》里面的热闹场面。接上电话的,是眉开眼笑,既神奇这黑色奇怪物体的魔力,又为能听到远方儿女的声音感到欣喜,没接上电话的,嘴里不停的唠叨着“这个砍脑壳的,滚到哪去了!”
李德是两天前接到电话的,是李梁在县里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李梁说了今天到家,李德想,应该不会错,李梁一直是一个本分人,是不会撒慌的。
扬春花看父亲坚持,也没在说什么,放下了竹筐,就往屋内走去,临到门口,回头对小天明说道:
“天明,该睡午觉了”
要求小天明睡午觉是李梁提出来的,李梁在打工的时候无意中看倒了一点育儿知识,小孩子养成睡午觉的习惯有利于身体的发育,于是就让扬春花每天中午督促小天明睡午觉,以前小天明到了这个时候,自动就爬上床了,但今天显然听说爸爸回来了,有点兴奋,就不乐意睡觉了,撇了撇嘴,抬起头,望了母亲一眼,很不情愿的说道:
“不嘛,我不睡午觉”
“不行,快点,”扬春花边说,边往小天明的方向走去。
小天明赶紧站起了身,小跑倒爷爷身边,撒娇的说道:
“爷爷,我要看爸爸”
李德把鄂下的胡须扎了扎小天明的脸蛋,笑着说道:
“春花,今天就算了吧,让他等着他爸会来,再说了,要是李梁回家第一眼看到天明,肯定也高兴”
扬春花听了李德的话,也没再坚持什么,款款走进了屋里。
太阳渐渐西斜,知了仿佛都被斜日催眠一样,声音越来越小,院子里的大黄狗伏在小天明旁边,耷拉着脑袋,嘴里不停的吐着粗气,本想离开小主人,去寻找自己的乐子,但无奈的是,小天明对手中的沙土完全没有厌倦的感觉,不时还询问大黄狗的意见,大黄狗只得用懒懒的“旺旺”声,来回应小天明的信任。
爷爷李德还是望著门口,一如既往的眯着眼,手中发得烟杆的烟叶早已燃尽,但李德还是不时放在口中,吸几口。
终于,院子的转角处传来了喧闹声,很快,一群人就拥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是年轻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另一个是个小女孩,碎花布群子,红扑扑的脸蛋,一双羞怯的眼睛,头上扎了两支小燕子。
“爸!我回来了!”年轻人放下了手中的行李,高兴的说道。
“回来了”
李德放下了手中的烟杆,站了起来,又像是问候,又像是确认,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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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终于,院子的转角~传来了喧闹~,很快,一群人就拥着~人走了过来,一个是年轻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另一个是个小~孩,碎花布群子,~~~的脸蛋,~~怯的眼睛,头~~了两支小燕子。“爸!我回来了!”年轻人放~了~中的行李,高兴的说道。“回来了”李德放~了~中的烟杆,站了起来,又像是问候,又像是确认,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是真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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