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家庭小事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象五彩缤纷的七彩虹，有时霞光四射，有时云翳飘飞，星星点点的光芒宛如天女散花，让人顿觉宇宙世界的神秘莫测。

因为是星期六，妻和我的一儿一女都住在了我父母家。女儿正上高二，我们有意让她住校，为的是培养她的独立能力；儿子上小学四年级，家有自行车，我们不让他骑，为的是锻炼他的体魄和意志。妻原是一名民办幼儿教师，我才得以批生二胎，又因为儿子的缘故，妻转为公办教师成了老大难问题，所幸，县教委落实国家政策，妻子才赶上了农转非的末班车。为此，我和妻子都感到很幸运，很知足，外界的人也都说我们的命好，有福气。

我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大学毕业远在他乡，姐姐、妹妹嫁人相夫教子回家少一些，我一双儿女的到来又让父母高兴的不得了。

本来，晚饭我是要在村委同大家一块吃的，但今晚不行。我想以后的日子或许更忙，回家（镇上的家）的次数肯定更少，老婆孩子回来我应该多陪陪他们，多看看他们。

张传山见我执意要走，就说：“那俺给你打包带回家吧……”

我说：“算了，老张叔，家里早准备好了。”

“哪能这样呢？董剑，你当头的走了，俺们几个咋好意思吃呀……”张传山边说边要去找方便袋。

我感到汗颜，心想往家拿影响肯定不好，不拿又让他们几位感到见外和难为情，就说道：“这样吧，老张叔，我先回家，待会……你派秦福寿给我送过去。”说完就走。

回到家，妻子和母亲正在厨房做饭，女儿和儿子则陪着父亲在扎制一个菱形风筝。见我进门，他们都挺高兴。十岁的儿子跑到我面前撒着娇：“老爸，你咋的才回家？我跟姐姐都不想理你了。”

“是吗？”我夸张地摸一下儿子的头，问，“真的不想老爸了？”

“想是想，可老爸不是模范老爸了！”

“怎么不是了？”

“老爸整天忙，妈妈和我们想见你都见不到，打个电话妈妈又嫌多花电话费……”

“那怎么办？要不……你转学回爷爷村算了。”我两眼看着儿子。

儿子机灵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回道：“行是行，可妈妈和姐姐怎么办？”

“她俩人在家呀。”

“那怎么行？妈妈和姐姐都是女的，而且姐姐每周只能在家住一晚，妈妈会害怕的。”儿子分明不想回家，但聪明的脑袋瓜里却在酝酿着充分理由。

我和父亲都笑了。父亲接着说道：“咱村的学校哪能跟镇上的学校比呢？凯凯要是想爸爸了，星期六、星期天可以跟姐姐、妈妈来爷爷家看爸爸嘛。”

“那当然了，可老爸今年表现特不好！潍坊国际风筝会不仅没带我们去，现在想吃老爸的拿手菜都吃不到了……唉——回村当个书记真不容易！”

儿子的感慨，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也装下了我回村执政的一些难度，我想这是妻子的功劳。我拉起儿子说：“好啊，凯凯想吃啥菜，老爸为你做去。”

“嘻、嘻……”儿子忽然笑起来，“我跟老爸闹着玩呢！不过，明天早晨你给我们油炸鸡蛋馒头干吧，我和姐姐特爱吃。”

“好啊，明天早晨老爸一定为你们炸！”我拍拍儿子的头，承诺道。转过身，见母亲从厨房出来，就问：“娘，炒几个菜了？”

“四个了，还有两个没做，凯凯妈正准备炒呢。”

“算了，别炒了，待会秦福寿还要送几个来，炒多了吃不完。”

“怎么还往家送？你自己花钱买的？”

“不是，是中午剩下的。”

“吆——，凯凯爸，这样的便宜咱可不能赚。你是书记，处处可要检点一些，全村的人都在看着你呢！”母亲是慈祥的、明理的、可敬的。我回村后的行为，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说的对：事无巨细，一切都要检点，三思而后行。

没过十分钟，秦福寿果然提着两瓶好酒和几样熟菜走进我家大门。小花狗叫起来。我拉开灯迎出去。

我把菜留下，将两瓶未启封的好酒让秦福寿再提回去。秦福寿很为难，不想执行。我说：“菜不吃要坏掉，酒我家里有。你回去告诉老张叔，吃完饭，我还要回村委一趟。另外，你要多加小心，村委和加工厂的门一定要看好，千万不能出了差错。回吧，到村委吃饭去。”我下了逐客令，秦福寿只好再提着两瓶酒迈出我家大门。

这时，父亲从橱柜里摸出一大瓶泡着中药的白酒和一瓶饮料，妻子接过去一一打开，儿子抢着给父亲和我倒白酒，女儿则给她奶奶、妈妈、弟弟和自己的杯子倒满饮料。我很满意，父母更是欢喜，他俩为我们教子有方而高兴。

我端起酒杯，带点幽默又庄重地说道：“来，今天莹莹也回来了，咱家也算是个大团圆。为了祝贺你们爷爷、奶奶健康长寿，为了咱村的宝石加工厂开业，我们共同干杯！”说完，我慢慢呷了一口。父母妻子都面带微笑端起酒杯，女儿和儿子却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我端着酒杯，感到奇怪，就问：“你俩笑啥？难道老爸说的不对吗？”

“对、对……”女儿边说边笑，“老爸真客气，就象我们第一次回家似的，还正儿八经的！”

“对啊，老爸说要共同干杯，你自个倒先喝了……”儿子一停住笑就接上来，“来，爷爷、奶奶、妈妈、姐姐，咱们一起干杯。”

在父母面前，我倒弄了个大花脸，心里却非常高兴。我故做威然状，说道：“你们两个还真会挑老爸的刺，是不是老爸得罪你们了？故意跟老爸作对！”

“没有，我们哪敢跟老爸作对？我们是笑老爸的样子……”儿子喝一口饮料，一边拾筷子一边应付着。

“怎么，老爸的样子很可笑吗？”

“对呀，咱家每次喝酒，你都来上几句，我……我们就感到好笑嘛。”

“哈，哈，哈……”父亲也大笑起来。我知道他在笑啥，就听父亲说道：“凯凯说得对，你老爸是太认真了。不过，你老爸说得也对，他对俺和你奶奶孝顺，祝俺们长寿，俺们很高兴啊。等凯凯长大了，你能孝顺爸爸和妈妈吗？”

“当然能了，可孝顺不能只在嘴上，要看行动！”儿子一本正经起来。我和妻子相视而笑，感到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在这个讲文明、讲礼貌、讲民主的大家庭里我们很自豪。

晚饭继续在幸福祥和，其乐融融的气氛中进行着。我想就让这顿饭尽意的延伸放纵吧，将平时的千丝万缕，殚精竭虑一股脑儿抛开，再回到从前，过一段神仙般的一刻！

饭吃到尾声，家里的电话响起来。女儿接起电话，是她的二姑，我的二姐打过来的。电话里问了一圈，女儿便把电话递给我说道：“老爸，俺二姑找你有事。”

我接过电话，就听二姐说道：“董剑啊，俺听说咱村的宝石加工厂开业了，你……能不能替二姐安排个人呀？”

我一听，心里就发了毛。她家的孩子出去的出去，上学的上学，还需要安排谁啊？我赶忙解释道：“二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村有规定，暂不录用外村人，而且用的都是未婚青年……”

“唉——俺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可这家人的情况很特殊啊！”

“是……谁家？”我犹豫地问了一句。

“就是俺家的东邻，小叶子一家呀。”

原来如此。几年前的一个星期天，我带儿子到二姐家窜门，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在我二姐家的右门楼下呆坐着。我不用开口，小女孩就说道：“俺大娘和俺大爷到南坡干活去了，您去找他们吧。”

当时，正是秋后种麦子季节，我不知道二姐家的麦地在哪儿，就问她：“你知道你大娘家的地在哪儿吗？”

“我知道。”

“那你能不能跟我们一块去找她呀？”

“当然能了，你带着我啊——”小姑娘很困难地站起身，我这才知道她的腿有残疾。

我问：“你的腿怎么了？”

“我的腿……让车给撞了。”小姑娘显出很忧伤的样子。

见她这样，我改变了注意，就说：“算了，我们自己去找吧。”

“不要紧的，我能行！”小姑娘一瘸一拐走到我和儿子面前。

那年，我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我把小姑娘抱到我的身后让她抓住我的衣襟，在她的指引下很快找的了我二姐。回来的路上，我就知道了小姑娘的故事——

她的名字叫柳小叶，乳名叶子，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暑假里，她跟伙伴到集上玩，在岔路口，有一辆农用三轮车朝她们冲过来，她因为救同伴左腿被撞折了。伤好后，腿落下残疾，行动不便，但她仍然读完了初中。她很懂事，为了不再给父母增加负担，为了不再让伙伴家永负不安之债，尽管成绩不错，她还是放弃了考取高中的念头，自动辍学回家……如今，这女孩大概有十六、七岁了吧。

我稍作沉思，终于答应明天先带她来面视一下再做决定。吃完饭，我正准备去村委，家里的电话又响起来。这次是儿子跑过去接的电话，他一听就高兴地叫起来：“哎呀，是小姑啊！我是凯凯，哦——你们明天快来吧，我好想冬冬了！”

好嘛，明天又是一个大聚会。我想“家务就让父母妻子去操持吧，我干我的正事去。”

走在路上，上弦月已经升得老高，若明若暗的光环笼罩着整个村子，透着静翳，露着安详。我的心情好美好遐意吆——真的有种欲仙欲飞的朦胧之感！走啊，撒开大步健步如飞吧，到我战斗的阵地去，和我的战友们去拼一拼，博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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