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钟表店的灯光，一直亮着，直到小镇只剩下犬吠声時，它还没有熄的意思。灯光下，三个人静静的坐着，仿佛谁都不愿意打破这样的平静。墙上的钟表从容地摆动着针，滴嗒滴嗒。

“月儿，你要好好的照顾弟弟，我和妈妈会经常打电话回来的。你们学习和生活的事情我已经对小叔交待好了。”中年人有条不紊地说着，深沉而充满爱意的眼睛一直看着秋月，期待她能够说着什么。

这是秋月的爸爸，一个十几岁就撑起整个家的男人，面容沧桑却精神依旧，他腰板笔直地坐着，看着一言不发的秋月，他侧过脸，看着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相濡以沫二十多年，以为能够让她，女儿，儿子过上幸福的日子，不料，却让自己亲手毁灭了。

妻子抬起头，看着丈夫，淡然一笑，似乎说：“不管贫穷或者富贵，我都会一直伴随你左右。”

他点燃一只烟，以前，在女儿面前，他是从来不抽烟的，只是今晚，让他忘记了。人生在世，恍若梦幻呀，操劳半生，点滴积累，却在旬月间，让那些财富和希望在牌桌上化為泡影。该不该叹息？该不该后悔？该不该一蹶不振？但他，不会，他会继续闯，继续為自己的妻子，儿女去闯！

“月儿，都是爸爸不好，让你和妈妈受苦了，还有弟弟，他还那么小。”弹去烟灰，他继续说道：“以后我不会赌博了，以前，让它去吧，我们还可以继续创造。希望你们能够原谅爸爸，咳咳…咳咳。”

“爸，别抽了，注意身体。”秋月心疼地说，然后注视着爸爸的眼睛，关切地说道：“你们去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弟弟有我带着，你们放心吧！”秋月的妈妈抚mo着她的头发，然后又看着丈夫，欣慰地说：“我们的月儿长大了。”

三个人相視一笑，只是两个女人，都悄悄地流下眼泪来了。

晚间的风，携着农村的自然的清新味道，轻轻拂过。“叮铃铃…叮铃铃”，风铃欢快起来。“我想你了，你知道嗎？”秋月脸颊淌着泪水，自从圣诞节一别，彼此的消息没有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独自去走着感情的路，这样的等待时常让她无奈，焦灼不安。她走到风铃下面，用手指轻轻拨弄，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清脆动人。如今，家庭的变迁，生活的改变，让她措手不及。其实，她不在乎这一切，她在乎的是父母不能在自己的身边了。离别，总是拨动着她的伤心的弦，一遍又一遍。

四月十七号，在父母的陪同下，秋月办理完转学手续，离开了。两天以后，她带着弟弟，到小叔居住的市里读书，一个新环境，一个新开始，但是她，依然眷恋着那个故事，那段感情，放不低，忘不了。一切安顿以后，她像往常一样，听着风铃的声音陷入遐思，“叮铃铃…叮铃铃”……

（六）

“张总，最近生意兴隆呀！”半晌午的时候，許虎背对着阳光，满脸笑容地说道。

“哟，許虎，好久不见，请坐。”张总像是遇到故人一样，心花怒放。他是一个和蔼的小老头，老是穿着一件皮夹克，在这个镇子经营餐厅两年了，或许是外来人的缘故，对人客客气气的。

张总一边递着水，一边戏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接着收住坏笑，转而正经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母亲病了，好些没有？”

許虎一字一句地回答：“回来几天了，最近天气很好，人也很好，呵呵。”許虎喝着水，接着又问：“怎么没有看到凌志呢？出去了？”

“出去一会儿了，跟着一个黄头发的小伙子出去的”，张总一边比划一边回答，又疑惑起来：“凌志这个孩子真是不错，稳重，精明，但是怎么和这种人一起呢？……”话还没有说完，許虎就冲出去了。张总还奇怪地摇着头：“这孩子……”。

“我告诉过你，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还想干什么？”凌志在河边上，冷静地质问黄毛小子。

“干什么，当初你们的人把我的手打断，这个仇找谁？”黄毛小子把往事拿出来。

凌志愤怒地说：“不要得寸进尺，当初医疗费用已经給你了，还想干什么？”

“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黄毛小子咆哮着，“现在你说完了就完了？啊？”

“好！你觉得委屈就往这里来。”凌志拍着胸口，不卑不亢地回应，并指着他：“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次，你将会失去更多！”

“兄弟们，給我狠狠地打！”黄毛小子得意地表示，话音未落，四个人对凌志拳脚相加，边打边骂。

“住手！”許虎跑过来，用一种军人的口吻吼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然后，向凌志走去，“还好吧？”凌志弯着腰，嘴角流着血，缓缓地说：“还好，我以为你走了。”許虎转身对着黄毛小子，一板一眼地说：“现在，什么都还給你了。”“凌志，我们走。”说完，扶起凌志，向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走到黄毛小子身后時，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走得了嗎？”几乎在同时，一把匕首往凌志的背后刺来，凌志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一把推走，场面突然静下来。凌志回转头，看见許虎紧握着刀口，刀尖钻进右边肋骨，鲜血从手里流出来，染红泥巴的地面。随后，許虎被一脚踢开。凌志大叫着：“許虎！”然后站起来，抓起地上的石头，使劲往黄毛小子的左脸打去，扔掉石头后，又是右拳狠狠地往左脸砸，嘴里喊着：“為什么？為什么？”当第二拳落下去時，黄毛小子重重地倒下去了。另外四个人已经跑了，一边跑，一边胆颤地往后看。凌志扶起許虎，焦急地向医院走去。

在进入镇子的路口，許虎抓着凌志的胳膊说：“不要管我，赶快离开这里，要不然，他们会打死你的！”凌志坚决地回答：“我一定会把你送去医院，不要说了！”十五分钟以后，凌志办理完入院手续，径直往二楼走去，看着許虎已经没有大碍，他会心地笑着。許虎躺在**，用缠绕着绷带的手示意凌志过去。

凌志走到床边，轻声问：“怎么了？”

許虎一脸的不安，“赶快离开这里，否则……”

“难道法律是一纸空文嗎？”凌志打断他的话。

“如果他们尊重法律，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嗎？他之所以如此猖狂，是因为他的舅舅在派出所，一个依附在人民身上的寄生虫！”許虎愤恨地说，“所以，去亲戚那里招呼一下，赶快走，何必白白的受皮肉之苦！”

“好吧。”凌志心中不甘！

“凌志，这间房出门左边直走，有个楼梯下楼，然后你穿过小花园，就可以离开这里！”許虎放低声音说，“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是遇到你，我很高兴！以后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说完，两个人笑了。

凌志说：“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拿开水。”刚刚走出去，凌志又出现在门口，許虎起身，惊讶地问：“来了？”凌志点点头，咬紧牙关往身后看一眼，然后坚定地微笑着，向許虎告别，一咬牙，转身向楼梯走去。

“张老板，别来无恙吧！”李富贵大摇大摆地走进张总的餐厅，慢吞吞地说道。穿着的警察制服，戴着的警察帽子，像是完全不属于他，但是偏偏又笼罩在他的躯壳上面一样，神圣的光辉，被他的表情，他的嘴脸污染了。

张总挑着鄙视的眼神问他：“今天，所长大人准备吃点什么呢？”李富贵，在镇上，是出名的吃八方，一上桌子一抹嘴，一根牙签一抬腿。经营餐厅不容易，还要养着这样的王八蛋，吃亏的不仅是张总，还有其他店家，当真是对他又恨又怕，又不敢说话。谁叫他掌管这里的治安呢，治安不好，餐厅关门，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富贵竖起食指：“老张啊，你不是一个聪明人，还是照着以前的整。”

人世间让人痛恨的人，恐怕就是李富贵这样的令群众厌恶的自作聪明的人吧。张总轻轻叹着气，吩咐员工准备饲料。然后，他就往着最角落的地方走去，惹不起，还躲不起？

“我说，老张，你走哪里去？我的身上有虱子嗎？”李富贵脸上的阴云浮起来了，：“过来，有事儿要问你。”

张总一脸的不情愿：“你的倒是没有，反而怕我的把你咬着了。”这時，一个热衷于溜须拍马的人向李富贵敬着烟，让他没有听到张总这番令人不愉快的话。

“老张，凌志呢？”李富贵一口气把烟雾吐到张总的脸上。

“没有在这里，出门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就不清楚了！”

“回来，记得通知我。”

此时的老张，已经猜出点什么来了。菜已经上桌了，李富贵懒得管张总盘算着什么，一个劲儿欢快地吃起来，叭嗒叭嗒的声音，谁听见，都会受不了的。张总看着他，摇着头，心里的滋味儿是什么呢？

“所长大人，还是給老百姓留口儿吧？”

“想是想，可是我……”说着一个嗝涌上来，“饥肠漉漉的，经常。”

张总转过身，边走边嘀咕：“是啊，肚子饿着，怎么去干事？”

躺在医院的許虎，在想着凌志的意识下，回答民警枯燥的提问，反而，关于黄毛小子，他们倒是讳莫如深。最后的结论是，让許虎往后好自為之。許虎望着民警的背影，心酸，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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