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城市里，夜晚的霓虹特别闪烁。有一个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萝卜土豆小油菜，又沙又甜的西红柿，卖菜咯！”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大爷吆喝着，从旅馆外面经过，悠闲自在，他哪里知道？这样卖菜的时刻在三年以后将会成为永远的美好的回忆。凌志探着头，想起了妈妈做的番茄炒蛋，嘴里不由地泛起一丝丝甜意。准备关窗户時，他看见旅馆左边的角落里，两个小男孩儿依偎着，他们的眼睛看着一个方向，远的已经不能再远了。

他不晓得该做些什么？

或许，在我们面对自己的境遇都无能为力時，一颗原本火热的心会顿时的冷漠。我们有用不掉的借口与理由，让自己的冷漠一直生存下去。其实，我们可以伸出手的，只是，一度的，我们是那么的自我。

不管如何，窗子闭上了，这个夜晚，空气剧烈的跳动。

在旅馆度过最后一个晚上，凌志在这个早上不知所措。一个人，只剩下一个人了，哎。收拾好东西，他离开了。在一个施工的工地边，他停下来，点燃一根烟。

“嘿，小伙子。”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人走过来，焦急地说，找工作的啊？

凌志瞧一瞧自己拎着的东西，恩，是的，你是？

啊，这样的，我们工地有一个人因为急事回家了，你看能不能过来做半个月？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工地。

工地啊？过去的经历在凌志的脑袋里一闪而过。我嗎？

嗨，只要半个月，到时候那个人回来了，你就自己选择，行嗎？这个人显得着急，汗水从高而宽的双颊流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迟疑的凌志。

要是你不愿意，我就去找找别人。这个人急了，准备走。

好吧，我去，凌志一口答应下来。然后，随着他钻进轰隆隆的声音里。

（十五）

大楼的第七层，灰尘少了，风徐徐吹过。水电的安装工作已经要接近尾声了。今天，凌志和几个工人闲聊着，其中一个和凌志差不多的年岁，叫小军，四四方方的脸上面，有一些芝麻大小的坑，他很实在，工作之余爱看些故事会呀，杂志之类的。其他人稍微年长，都是成家的人，说话俗气，做事踏实。凌志喜欢他们，不管他们的故事，多么俗，并且用多么俗的话说出来，他总是乐意聆听的。他们很羡慕凌志的身材和脸，常常说，你以后肯定会找一个很漂亮的老婆的。每当说到这里，凌志老是把焦点转移到小军身上，喂，小军，你的女朋友呢？然后大家都竖起耳朵看着小军。小军笑着垂下头，像一个害羞的姑娘，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直到凌志工作的第十二天，又一次说到女朋友的事情后，小军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用一种凌志才能听懂的语气说，某一天，我买到一件衣服，质地很好，我很喜欢她，当我穿在身上的時侯，总是觉得她不是属于自己的，然后一直把她放在柜子里，直到几年后的这个冬天，拿出来，已然她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那种让我心动的样子。

凌志一時不晓得如何安慰他，只是笑着调侃，小军，故事看多了？

原来，情到深处時，每个人对那份感情的讲述都会打动人心，最真实，就是最美丽的语言。凌志知道，小军并没有忘记她，就像自己，一直记挂着秋月。不同的是，他感到自卑，无论多么漂亮的衣服，被他穿着，他觉得只会铺上灰尘。

凌志踩灭烟头，站到宽大的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行人。

（十六）

大楼外是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往右拐的地方，也就是紧临大楼正门的地方，是一个小花园，在秋天的尾巴上，那些菊花盛开了，白色的，黄色的，它们的位置没有经过特别的摆放，像是在一个**坡上面，随意，自然，在微风下，轻摇枝头。走进去，有一个小池子，几条锦鲤尾巴摆动有致，小径上面，是黄色的树叶，几棵银杏树光着枝桠，一动不动。秋月，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你看鱼儿多么可爱呀！紫薇欢快地说。秋月笑颜如花，我们可以把它们画下来，送给那些孩子。是的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紫薇喊道。接着又失落起来，可是画板那些都没有拿出来的。秋月看着她，下次，我们找个好一点的天气，行吧。紫薇还是有点沮丧，只的笑笑说，好吧！

秋月看看天，觉得时间不早了，就对紫薇说，走吧，亲爱的，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面试呢。

两个大姑娘，在读书時，参加市里的素描比赛拿过奖，每当看到让人欢喜的东西，老想着画下来。这是一个手机没有普及的年代，虽然不能用镜头留下那些美好的画面，但是她们有一双多彩的手。

走出这个小花园，紫薇就扯着秋月的衣服说，你看那里怎么了？围着好多人呢。秋月迎面望去，的确是有好多人围着一个什么，有民工，有路人。

紫薇兴奋地说，走吧，我们去看看，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了。秋月怯怯回答，算了，你知道我不喜欢看热闹的。看着紫薇有点失望，她又补充道，你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紫薇一口气说，恩！就过去了。秋月转过身，打量着周围，表情有点忧伤，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让人怜惜。

在她的背后，紫薇已经快要接近那群人了。只是，在她还没有到的时候，有人抬着一个男的，钻进救护车了。紫薇看见地面上有一摊血迹，顿时心生寒意。她连忙转过身，朝着秋月跑去，喘着气说，好像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我还没有看着呢，就走了。

秋月回过神儿，吐出一个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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