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病房里有三张床，一字排开，进门的第一个床位，躺着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白发沧桑，他的眼睛挂在瘦骨磷峋的脚上，毫无光彩，表情木纳，他直勾勾地看着已经泛黄的墙面，并没有在意进来的人，一声不吭。第二个床位，是一个老太太，侧过身子，用右手抓着床的把手，**着，无助地看着刘掌门，然后，停止**，手一下子放开，脑袋塌在枕头上面，没有动静了。

刘掌门走到窗户边，示意小军坐下来。窗帘把阳光挡住了，但是它的光依旧透进来，使屋子变得明亮。刘掌门拉起凌志的手，看着他沉沉的睡着。第一次见面，他是那样的好看，而现在呢，纱布缠在他的脑袋上面，让人难以辨认他的模样。刘掌门**自责的表情，轻声念道，我知道这里不是他的世界，可是我仍然把他带进去，我应该让他早些离开，可是他是那么好学，我多么想把一生的技艺教给他，他一定会有所作为的，只是现在……哎。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模糊的眼中看到一双手拼命的把他推进去，而一个年轻的，充满朝气的生命坠落了。刘掌门看着凌志，像是看到自己曾经失散的孩子，忍不住，眼泪流下来，打在凌志的手背。

刘叔叔，别太难过了。小军看着刘掌门，安慰道。此刻，小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祈祷，并且为自己有着这样的朋友而自豪。

在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的时候，凌志缓缓地睁开眼睛，像是一个新生儿一样，他吃力地动一下，表情痛苦。你醒了？刘掌门和小军不约而同地唤道。一脸的兴奋。

凌志带着疑惑，缓缓地问，你们是？

小军望着刘掌门，希望能解开困惑。

刘掌门使劲挤出一个笑容，说，噢，你生病了，可能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没事儿的，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好的。

凌志听后，平静一些了，是这样啊，难怪我的身体这么痛！他一会儿看看刘掌门，一会儿看看小军，头脑**，他想竭力寻找一些什么，徒劳无功，又对着他们说，我还想睡一会儿，你们……

好吧，你累了，多休息。我们晚点再过来！刘掌门说完，就带着小军出去了。在门口的时候，他说：凌志失忆了。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随后的日子，凌志的那些老朋友时常轮着来看他，陪他说说话，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天气已经一天比一天冷了，偶尔会有阳光，而在有阳光的时候，刘掌门就会带着他去晒一会儿太阳，在医院外面的柏树底下，凌志突然说，要是下雪，该是多么好！

刘掌门一脸迷惑，为什么呢？我们这里已经四年没有下雪了。

凌志不再说话，像往常一样，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世界上的感情，是不是突然来了，又突然变了，然后，又突然没了。像凌志的朋友们，对他，那种情感，出事以后，变作了大人对孩子的爱护，凌志呢，他的情感，在这个医院里，没有了。

工作的时候，小军和另外几个人，甚至包括刘掌门，他们变了。刘掌门常常独自想着什么，而他们，常常欲言又止，说些什么好呢？工期又愈吹愈紧，他们，有些麻木了！

（二十）

圣诞节，是一个在这里，并非人人都呼吁的节日，街道上，依稀的有人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欢快地笑着。期待的雪还是没有到来，今天，阳光暖融融的。两个女孩子摘下圣诞老人的帽子，走进医院的大门，一会儿以后，刘掌门扶着凌志走出来，在医院外的柏树底下坐下来。阳光洒在凌志的脸上，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叔叔，你老了。说完，凌志呵呵地笑起来。

小子，取笑我？刘掌门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在刘掌门没有注意的时候，凌志细细看着这个照顾自己的人。有一天，医生告诉他失忆了，他坦然接受。显然，刘掌门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但是，走进他的新的记忆里的第一个人，是他。他，像一个父亲。

叔叔，谢谢你！凌志的眼睛微笑着。

傻孩子，走，我们去走一走。刘掌门站起来。

噢，叔叔，昨天医生送给我一顶帽子，你能帮我拿下来吗？

好，你在这里等我。

凌志坐下来，看着刘掌门的背影，心里一阵感动。

秋月，你看，那个男孩子真好看，他一直瞧着咱们呢？紫薇乐呵呵地说。

秋月打趣地回答，想嫁人了？

你看嘛。紫薇颠怪道。

在哪儿呢？秋月不以为然。

那儿！

秋月顺着方向看过去。

凌志坐在那里，看着秋月，然后轻轻地笑了。他以为在哪里见过她，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有一些画面从脑海里急驰而过，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像是在一个梦里，原来是有画面的，当他伸出手，去抓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空白，让人窒息的空白。

秋月的心里颤抖着，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到凌志面前的。她的眼前，分明坐着的是凌志。可是她仍然在心里问，是他吗？是他吗？

你为什么看着我们？紫薇质问道。

你们长得像我的朋友，应该是的，要不然，我不会这样看你们的。凌志不急不徐地回答。

哼，看了就看了，还那么多理由。紫薇娇气地说。她回头看秋月，秋月，早已经泪流满面。你怎么了？

秋月一动不动地站着，包落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一会儿，她抹去泪水，蹲下来，摸着凌志身边的小拐杖，深情地望着凌志，你，还好吗？怎么了？

凌志看着这个哭泣的女孩，感觉自己心里痛过一下，很快，他又望着紫薇，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是圣诞节，你为什么还要哭呢？沉默了很久，凌志看着秋月，说道。

是啊，秋月，你怎么了？他让你想起凌志了？紫薇接过话。

他就是凌志！秋月泪眼朦胧，她回头，看着紫薇，重复着，他，就是凌志！

走吧！刘掌门走过来，把帽子拿给凌志。打量着两个女孩，你认识她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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