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你看，我买给你的！”小玉手上拿着一支发簪，欢天喜地的举到少棠面前。“让你去置备些许年货，你反倒跑去买来这些浪费银两的东西。”做工不是很精致，但是末端的海棠花开的耀眼，少棠顺手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和额头上的海棠花遥相呼应，像两颗远远相望却不能在一起的心。“昨儿个刚发的工钱，看老板娘你喜欢各种海棠花的小玩意儿，就顺手买下来啦。对了，老板娘，过几天的元宵庙会，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吧，毕竟你这一年也没出过几次沙漠，看看热闹总归是好的呢。”少棠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是看小玉急切的眼神，去去也罢，她一个小姑娘家，总在这片沙漠中陪她过日子，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的。

想去京城一趟自然是不容易的，走出沙漠后还有走水路，过了潼家关，才能看见紫禁城的殿宇一角。一路上小玉很是欢喜，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少棠在一旁微笑的倾听，时不时的搭上一两句话。转过头，掀起帘子看向车外，一切的景象那么熟悉，曾经一步一步走过的痕迹已经寻觅不到一点的影踪，车轮的痕迹被风一吹，没了印记。关于这些沙漠的回忆，任凭岁月的腐蚀，那些景象那个人，却一样可以让自己瞬间心痛到蹙眉。

镜中的女人，海棠罗裙直到脚踝，外披锦缎红袍袄，手工刺绣的海棠花在衣襟处依旧开的妖艳，连玉镯上的雕刻她都执意要做海棠的模样，一朵一朵细致的排布。她喜欢一切关于海棠的事物，并且每一朵海棠都相同。和她薄粉淡妆的额头上那朵一样，一瓣瓣的花开到了生命的极致，定格在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仿佛在漫长岁月中保持着自己最美的模样，只为等到那一个人，为他舞动一曲。“老板娘收拾好了吗，京城里的客栈还真是寒酸呢，远不及我们龙...”“小玉，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嫌弃，只是一个歇脚的地方，哪有那么多挑剔。”少棠转身下楼，小玉赶忙尾随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少棠头上带着自己送的发簪，和一身的精致服饰极为不搭，老板娘就是这样，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什么都在意着，这也是她心甘情愿陪老板娘在荒漠中一呆就是好几年的原因，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虚度光阴，把大好岁月浪费在无边无垠的沙漠中，凭老板娘的姿色，在京城里一定会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女子吧。小玉自顾自的傻笑，和少棠出了客栈的门。

很久没看见这样热闹的景象了吧，看惯了沙漠的荒凉，反倒对这曾经可以四处为家的世界陌生了起来。从前的顾少棠，最不担待的就是等待，客栈的小二端慢了酒她会飞身上前准备砸了掌柜的算盘，和同伴分银两的时候不屑于计较那几两银子，三下五除二的分法，宁可自己少分些，只要快些便好。那时的自己，想必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甘心这样的等待，等在无边无垠的沙漠中，一等，便是两个春夏秋冬。现在的你应该是被周遭的莺莺燕燕环绕着，早已无暇回忆那些云淡风轻的往事了吧。少棠裹紧了红袍袄，赶庙会这样的事情，她也是有过一次的。那一日，他神神秘秘的跟她说，街上的庙会可热闹了，大人们都去看，只把小孩子留在家里放炮仗。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正在练武的她想也没想就跟他一起偷偷溜出了门。到了街上，两个孩子目不暇接的左顾右盼着，红灯笼，猜灯谜，卖元宵。他小心翼翼的摊开一直紧握着的左手，几枚铜钱在烟花的点缀下闪烁的光芒，远不及日后一箱黄金的灿烂，却被顾少棠记得犹如昨日。踮着脚跟小贩买了一串糖葫芦，转身塞到了她的手里，那个时候的她，右手被他牵着，边舔着糖衣边想，一辈子就这样吧，他给了一串糖葫芦，于是便放心的跟着他走遍天涯。那是她第一次想到一辈子这个词语，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随意想到的一辈子，还可以叫做，芳心暗许。

这样温暖的回忆，却没有搭配上一个好的结尾。回到家，父亲果然大发雷霆，不仅是因为她偷偷跑出了家门，更是责备她耽误了一晚上的习武时间。站马步是她的家常便饭，只是要站两柱香的时间，还是有些吃力的。一动不敢动的她，眼睛瞄到了门口一只偷偷张望的眼睛，确定了四周没有人，连忙跑到香炉前鼓起嘴不停的吹气。她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样的法子，恐怕没等它燃尽，就该带你去看郎中了吧。”他随即跑到了她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拿出一颗糖块塞进她的嘴巴。“顾姑娘，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胡某带着你，走遍天下，不必再练这什么劳什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认真的样子，刚想张嘴嘲笑他。他却眨眨眼，转身跑出了院子，不见了踪影。想着他说顾姑娘，想着他吹气的样子，两柱香的工夫竟然也可以奇迹般的就那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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