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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中帶的锹用不上，也沉重地反成了他负作用的包袱。当冬季夕阳西下、北风猛吹着他饥渴难受的身体时，他不仅流凉汗更加上流热泪了。在冷饿交加即将冻死在深二米多的烂泥坑之际，他突然“死马当活马医”，把锹用猛力甩出后(原认为自已是死了人、锹在圹口面上，放外边总会让队里人好发现他)的同时，突然有一根枯黄的大菏叶茎让他抓到手了，当及他使劲并沿着滑坡攀登着较硬的泥块，拼命向上趴爬，终于挣脱了死亡的僵绳……

瘦弱的身子沒被圹中已陷下的淤泥埋、没让越踩越多的冰水淹冻僵硬，总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按理说，有些劳教人员来自农村的体健的有技术专长的，他看准一圹口末被踩挖过的荷圹下去后，二三小时能挖踩粗大的泥藕吃饱了还要剩二三十斤，可他却一天八小时才弄十几斤细小的嫩藕，不敢吃一口，生怕任务完不成饿肚子返队的啊！

兴中想到这里真觉可怜、可怜呀——野藕!野藕呀!农场里的冬季，沒活干除了“冬训”就是挖掘潜力去踩藕，一边教育了人脑一边填饱了人肚，一举二得。每当兴中回忆起爬到最后一口气出藕圹，乌七八糟的泥腿泥脚洗好刚穿上棉袄棉鞋时，就感觉那红色的晚霞就象血红的鬼怪、张大了口舌要吞他似的。宽松环境的菏野沒有人影、没有援助，要全凭毅力和智慧在与饥荒斗、与死亡战啊！

在那三年自然灾害中，兴中已知他的外公、祖母、大伯等亲友都饿死了，何况在改造的农场里大哈未来的岳父、黑玉爸等服刑犯人先后之亡他还不知哩！喜在兴中所在的二分场五队管教干部人好，不仅放下架子帶大家挖空心思找野藕、茭瓜之类充饥，他还放松让周边农村人民公社的社员，溜进农场用食品调换“两劳”人多余的物品，这才使兴中与劳教人员保住了生命（没死一个人但有逃跑的人）啊！……

“儿呵，不去干部小食堂了吧，我跟兴华在你们总场那个长江边码头下船时已吃了不饿呀。”一直沒多话的黃母听着儿女俩聊天时，自己却在以沉重的心绪环顾四周，满目的荒野，远比她家弟弟的东湖公社农田管理处置以及东湖劳教农场差十倍、百倍。这时她才打断了兴中的回忆呀!

至于，人民公社的社员都种不好田，那因是搞“一大二公”、刮“共产风”；这里更何况象她大儿那样从沒种过田的人去种，怎么能高产丰收？一系列问题已有答案了，原不知儿从何处来的钱与粮票往家中寄，现在她才知道真正的缘由。每当想到此处她的泪水就又会涌出来，边擦眼睛边向怀中插手帕，然后再用手抚mo兴中那凉冰冰的手，又接着心疼地说：

“其实，你们口粮比我们城市居民还多点多，不过你外婆常找些野菜回来，混合大米一块煮饭让你弟妹吃；而你大男人不同呀，干重体力活每月30市斤米还搭配杂粮是不够吃饱肚子的。所以，我知你把从家中带出的唯一皮箱可能还在，但工作几年中还有你发的工作服及其他添制的衣物，少部分自已卖了，但大部分都被人偷去换东西吃啦！可是，你？！还‘打肿脸充胖子’……仍往家中每月寄钱邮粮票，如今再看看——你喝浠辣椒唾涎三尺的模样，已证实是太饿了，再过二个月叫你大弟兴人多送些炒麦粉来吧。现在，你爸专烧劳改队干部饭莱，真乃为‘劳改进食堂好比上天堂’了，他比我们在家吃得还好。因他是县城饮食合作商店副经理懂得烧饭炒莱，加上与忠孝爸等家乡服刑人的反应与推荐有关系！目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知在农场有无人打你？场里大队长与管教干部对你如何？还有其它些问题你慢慢告诉我，妈不急不急，等你把分的饭拿回来吃了再讲吧！”

“妈，我那份饭就让我的小劳教在组里十人分吃算了，农场、队里家属接见都这老规矩。现我们三人在一起买回来吃，也只有家中来人，我们才准在小食堂购莱饭的呢！”

“哥，就由你代办吧！”兴华看他这么孝顺地感人肺腑，也不知如何去说去做了。

吃好团园饭之后，黄家母子三人仍聚积一块儿;继续在那个“临阵磨枪”刚打扫好的半间仓库里聊起天来。

“妈！”还是兴中首先开口说：“眼前是农闲规定每天一市斤一个人，农忙季节每天一人还加4两。劳教人员道有工资，但不高，每月工资扣除吃喝发四季衣服及生活必须品外，我总会节约聚五元钱寄回家的，管教干部还表扬我让大家学习我呢！虽有的吃还是不夠饱，也不给现金用，有的家人寄来钱全登记在各人大帐中。但在夜间，我们都会去菜地偷蔬菜自烧吃，那也只有简单放点‘油炒盐’即可，故下次兴人来时,叫他多帶点用油炒的盐。这儿每天夜里人人都用二个铁质或铝盆一合，放在两块土坯上或挖个小凹地烧，水开了能吃就行。即使管教干部发现我们的‘灶’不在生活区无危险性，他也不加罪我们用这种‘别出心裁’之法填饱肚子，反正蔬菜也是我们自种自吃。有的劳教冬天刚过就将棉衣扒出絮当春装，棉花搓成棉条当点烟火绳子好抽那荷叶包的散烟叶子。所以也有烟瘾大食量少者用饭、衣換烟吸，管教干部好人一个,他也从不加惩罚。只有打架、纵火、盗窃、逃跑、反动宣传者才帶镣加刑。可我有一次丈量统计小劳教(十至十五岁)农田过紧，报了他们沒完成任务时，当夜被他们几人捆绑吊在宿舍樑上,数小时惩罚了我。次日，我只到队医务室看病沒敢上报，那医生是位上海犯错进来的，他也为我瞒着还开了二天病假。这种事在此太多。生活上以‘瓜莱代’比我在省城林化厂干的更凶，但我从没再违规过。另外，这里还有位比我小的农场职工心肠好，他也常帶点菜给我吃，我也业余画画像送他。加上又有老乡邻友丑胖子等同学兄长的关照，总体上很好，特别是管教干部还经常给些书本与食品帮我。今天，只缘于思想感觉老觉得徬徨吃的不足饱，又不能吃生野藕怕完不了任多才想用件上内衣換了点浠辣椒在吃的。”

老娘一听儿子被吊又总感饿时，泪流不尽。于是乎一双儿女只得再次安慰她，兴中也再不敢讲真话啦！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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