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页]
此时此刻的兴中,像头小羊羔在母爱之下无忧无虑地又继续说:
“妈,有时我自己觉得饥寒交迫还不够,因我伯父、祖母、外祖父以及农村‘人民公社’少数社员的饿死,或**要饿死的人,他们好像都一直在我耳朵里喊着:‘我们饿煞了!’我听见这样的呼喊声,心里就非常的心虚、非常的害怕,因而自己就格外觉得饿的凶、饿的快,那时我心里一直说着……我如果能够逃出这个境域,从此我就永远不再会饥饿……于是我也常做梦,梦境中就会变成一阵灰色的迷雾,我在那雾里不停地跑着跑着,跑得非常吃力,连心都要炸开似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后面追,使我气都不能转。但我心里老是想着,我如果跑到那里,我就可以安全了。究竟‘那里’又是什么地方呢?好象我舅舅去过的东北大兴安岭,我自己也不晓得了。等我醒转来了,我已吓得浑身都冰凉,只怕重新又要饥饿了。在这样的时候,我总觉得我不怕重新再饥饿,就非得世界上要有那么许多金钱才行——因为当时人民币3元1斤粮票(米价不过1角多点1市斤)可以在黑市地域买得到的。只是本省流通的,全国流通粮票还要多一些,因为每三十市斤还另含有半市斤的植物油嘛!
“劳教二分场相对比劳改农场好,看守总要松的多,因我们是人民内部矛盾的最高处罚,所以只要不逃跑就处罚不重;偶尔偷浮河过去跟老百姓用自己的衣物换吃的,并不是犯太大的监视干部批评就算了。不过我一次没过过河,这水磨辣椒一木盆子两市斤,是社员过河来找我们换的,人家二斤黄豆可换我们一件毛绒衣、五斤至十斤炒麦粉换一只国产‘东方红’手表,我只用一件旧薄的卫生绒球褂换此浠辣椒的。您看我不是现在**棉内裤与衣嘛?!这也正好为捉虱子省点事好捉着想呀,我们统铺几十人一个大床虱子太多,绒内衣牠钻窜进去就难捉牠,夜里咬人痒死了,捉到就往口中牙一咬吐啦!但也有人痒了夜不睡,去偷了别人的东西带出去换吃的,或卖了现金作路费逃走。如果被抓回来便会处罚、加刑重判劳改的,还有轻的被抓了让大组长处置:绳捆吊打的、克扣口粮的、私设公堂的、杂七杂八的也有。管教干部只让大组长去吓唬劳教人员,结果他搞了一次大的‘逼供信’行刑,伤了一个小劳教后,他自己反被处罚戴大镣后转劳改了。总之,大家都有一张嘴巴要吃,只是各人用的方法不同,有人在田中偷吃生稻子,有人摸鱼捉龟煮了吃,还有抓到田鼠用浠泥包起入火堆闷了吃,我曾路过干部家门口,看着正晒的米粉生肉,也抓过一把偷偷生吃了呢!真香呵。”
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看拖在地上被沾红辣椒的鞋帶子,心想着:
“要不是兴华与母在场地阻止,我决定会连土一块瓢起,再用水淘去泥当饭吃的。”
“儿哦,你不讲我也会猜得到的,为生存而吃、动物都在尽力找食,何况我们人类。妈在饭店上班我能吃饱,可家中还有你弟兴人、兴民、兴共、兴国四男人共七个人要吃喝,大人才28斤、小人只10多斤那够吃呀!我每次利用上班淘米机会抓一把米放进口袋里,算是偷了呀,看见会丢脸还要处置的。每天抓一把米带回家,让你外婆煮浠饭喂初生的小妹吃!否则,我无奶给她吃,必死无疑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后来一次被别人发现了,我停职捡查还开了批判我的会!由于你弟妹加外婆七人无一有生活来源,我才没被城关饮食商店列为开除工职,还算组织上有良心。如今凡休假时,我带你二妹兴和俩一块在k市兴华那儿的宾馆洗被子,多挣了些钱又补了全国粮票,否则他们难活到现在。就这样还担心他们抢饭吃,又怕小的抢不到,才叫外婆中午煮好后分到各自碗里,吃一半留一半晚上备用吃。热天早上浠饭,中午干饭晚上剩的一半就用开水泡了吃,冬天就改吃二顿掺野菜的干饭,也够苦啊!”
“妈……妈!”兴中一听说母亲也为抓一把米遭批斗,情不自禁地摇摇头。末了,他便以阐述社会大环境为起点,开始劝慰起她老人来了。
“从1958年起,农村搞‘人民公社’吃大锅饭城里大办钢铁起用‘小高炉’后,吃饭就慢慢成问题了。全国到处都一样‘计划’经济、各种票证满天飞呀?!当时我在林业厅校办化工厂还属省直机关,中晚饭也全是四人一脸盆蒸米饭,1.6市斤每人一顿4两,早上饭浠得像镜子能照人呢!那时候的省城,各单位食堂煮饭也比赛‘放卫星’,先炒好米后煮就会胀成1:5,能使1斤米出5斤饭的还不算大‘卫星’,但真吃到肚内当时只饱一会儿。我们工人算最高定量42市斤一个月,我节约10斤粮票邮回去后拣食堂丟的菜叶充饥,先洗净废菜根与叶再加盐与水连饭煮着吃才不饿呀!如今我们队里‘更上一层楼’了!特别晚上在生活区周边最热闹,‘小高炉’遍地开花,结果那些烟雾弥漫到处火光闪烁。”
“哥呀,看得出我们省锇死人最多了!?”兴华急得怕兄长再讲那些“忆苦思甜”了,那会再使她妈又忧心如焚,硬是从一旁插嘴道:“不过,我在的K市那些沿海省份,确实比我们内陆的家乡好得多了。在宾馆让我妈洗被子带兴和妹二人吃喝不收粮票,还另外给较高的计件工资,而且我更沒见一个饿死到人!”
“是呀,妹子!党内外是‘全国一盘棋’,但垂死挣扎的少、好的人与事也少所以才有‘抓二头带中间’的口号呀。事物都是相对而言的,它总逃不过‘天命’的?!对不?要不然,我们的小舅舅一人怕饿死去东北,没跟我外公说一下逃到大兴安岭,终于才保住了生命。”兴中抢了兴华的回答,知她话里有话的内心见解,但他早忘了今天差一点淹埋在藕圹里的痛痒相关之情了。
忽然,想当然地又呈现出小舅告知他的一切旧景,于是开心地又道:“当初要不是我逃离工厂先回来,怕妈心难过的话,来势凶猛想抓我的竹杆同学兼同事,他们也找我不到的,我早去北大荒啦!记得小舅舅还回来跟我说扒火車之‘史事’哩,他泥牛入海般地吃喝拉撒全住那货車厢中,毫无人知,三天四夜到了兴安岭,一直生活得很好呢!由此看来,江北比江南又强了,为什么我们祖父还炎黄子孙叫黄火炎要逃荒到江南来?为什么他担挑一家人来宛县轿行做轿夫还定坏成份?为什么他无原则被日冠杀了沒见尸体?为什么我爸反当了‘日伪的情报员’定‘反革命’?为什么为人师表的黑玉母成右派其夫也反动派?为什么平安爸当二年不到的伪保长替穷人医治疔瘡免费做好事还要枪毙(只因省府49年5月收回县乡审批权没死)?这就是‘天命’呀!不信?另请高明人来解释吧,我的大妹妹呀!……”
[第8页]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10章:第1章[湖圩探监]08-09页”内容快照:
『第1章[湖圩探监]08-09页』
[第8页]兴华连连点头“表里不一”地避开了兄长的一连串“为什么”,也同时換了话题。“哥,油炒盐吃多了会得浮肿病的,你看~得了吧,那是她把店中每天分的好菜舍不得吃,然后带回家让弟~们吃而造成的后果。”这句话说了后,兴华看见兄长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每次说到“饭”、“吃”什么的他就眉飞色舞,恰似童话王国里的一个饿鬼——她不~心再看他频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