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新年，天气越来越寒冷，对于勤奋的学生而言，上课也变成难熬的事情。夜里本就睡眠不足，低温里清早起床实在很难，上课也更难集中精神了。到了晚自习的时候，饮水机里的热水就更成了微薄热量的来源，大家手里时刻捧着的水杯，根本不再承担喝水的功能了。

八点半，第二节晚自习下课。

“展昭，你累不累？”

展昭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白玉堂：“还好吧，只是有点困，有点渴。”正准备起身倒水，却见白玉堂递过他的保温茶杯，示意展昭接过：“光喝开水不够的，也没什么作用，喝点茶吧，提提神。”

“也好。”展昭微微怔了一下，眼神陡然间闪过一丝恍惚，却几乎在瞬间恢复清明，**平日里熟悉的温和笑容来：“也好。”

小心地喝了几口热茶，展昭轻轻皱眉，把白玉堂的茶杯凑到鼻尖闻闻：“你这是什么茶啊？居然这么苦。”

“苦吗？”白玉堂淡淡笑了，“我觉得还好啊，我一直都喝得是普洱茶，我妈给买的茶叶，这还是比较好的茶叶呢，挺香的。”

展昭拧紧茶杯盖，随手放在白玉堂平时放的课桌右上角：“是挺香的，不过也真是很苦啊，一冲倒真是不想睡了。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太爱喝茶吧，不习惯这个味道，我觉得茶都很苦。”

“你要多喝喝茶，对身体有好处，或者喝牛奶也行啊。”白玉堂少见的极耐心地劝着展昭。

“知道了。”展昭心里明白对方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也就点点头，既是好意，没理由不顺着对方，何况他还是白玉堂。

他总是不会害他的，展昭如是告诉自己。

而此刻，坐在展昭旁边的，隔了一个过道的丁月华趴在课桌上，目光专注地看向展昭。她不想理会白玉堂，只是极耐心极安静地看着展昭的侧脸。丁月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心间忽然有了种子突然发芽，开始生长，渐渐枝蔓缱绻绵延，即将有花朵初绽，温柔至极。她会在任何时间的空隙里，认真而专注地看他侧脸清润温朗的线条，平和安宁的笑容。他疲惫时揉太阳穴的无奈，倦意深深的样子；他做题时**抿唇，无比认真投入的样子；他休息时安静微笑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那么单纯而值得信赖，成为丁月华笑颜倦倦时最深沉的动力。

眼波流转间，乍悲乍喜。一个眼神的偶然碰撞，就会是雨夜里不眠的情思，是辗转反侧的美丽理由。

丁月华知道，她喜欢他了，比爱更欢喜，更纯粹。

她想，她一定要在最合适的时候，让他看到她的心情，不是现在。

展昭和白玉堂一向就是走得很晚的学生，他们会在教室里一直待到快要熄灯为止。等他们走出教室的时候，整个学校分外安静，仿佛已经进入休眠期，不再受外物所干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冬夜的天空总是黯淡得这样决然，没月华，也没星光，扼杀一切与温暖，与明亮有关的信息，唯有路边孤单的灯，颤巍巍地流泻出一丝亮度，成为这夜里忠实的引路者。

白玉堂握紧了手里的茶杯，轻轻叹气：“真冷啊，我还是比较喜欢夏天。”

“还好吧，每个季节都有让人留恋的地方。”展昭把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捂着，淡淡笑着，“冬天也是很有韵味的季节啊。”

白玉堂忽然低低笑出声来：“展昭，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的女朋友啊？”

“没有。”展昭顿了顿，声音在干涩的夜里显得有些飘渺，“你从没说过。”

白玉堂忽然带着几分怀念的，还有些怅惘的情绪对身边的死党说：“我跟你说，很久以前我和我们家苏虹过圣诞节的时候，也是特别的冷。我买了很多烟花，藏在桥上，然后把她叫过来。我让她在一边等着，悄悄放给她看，呵呵，当时桥上的烟花挺好看的，可是我们俩也快冻死啦！现在想想，这是太矫情了。当时我们家苏虹还说我神经浪费呢。”

展昭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透着对往昔美好的怀念。还有清晰可辨的，对当日和他一起在桥上看烟花的那个少女的无限想念，割舍不掉的感情。

“她当时心里一定也是非常感动的。”展昭微微低下头，仔细地看着脚下有些湿滑的石板路。

“是啊。”白玉堂轻轻笑出声来，“苏虹嘴上骂我，心里还是感动的，我自己都觉得挺难忘的，虽然当时确实很冷。”

“嗯。”展昭也轻轻笑笑，声音在冬夜里似乎比平日更温和，“主要是这份心思比较让人感动，说明她在你心里很重要，她知道了会很高兴。”

白玉堂开始对展昭讲述他更年少时的感情。讲他高一初认识苏虹时的惊艳，对她不自觉的疼宠和关心；讲很多同学一起去吃饭唱歌时，他对她的关注与照顾的细微喜悦；讲那一年的圣诞节，她被别班男生告白时的无措与下意识望向他求助的眼神；讲他在那个寒冷的节日里买下一大捧玫瑰花，说“这是我女朋友”的豪气与心动；讲他骑着单车带她穿越家乡小城每一个角落，随风而行的单纯与快乐。讲他们欺瞒家长，偷偷溜出去约会时的狡黠与明亮……那么多，那么美的回忆，点点滴滴，始终让人无法释怀。

展昭依旧没有抬头，低声问：“那后来呢？怎么变成以前的女朋友了？”

“分手了。”白玉堂抬头望了一下漆黑的夜空，才淡淡叹口气，“感情不在了，还能怎么办呢。她说她不喜欢我了，和我在一起太累，她喜欢上别的人了。她不想伤害我，就是说要分手。”

展昭的脸上**一点惊诧的神情，看向白玉堂，借着夜色掩去了眼眸深处的涩意，：“她不喜欢你了？你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啊。”

“去你的，什么话，是兄弟吗。”白玉堂低声笑骂一句。

展昭一脸诚恳地回答说：“不好意思，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只有妹妹，没有兄弟。你要说兄妹吧，我还勉强认了。”

“贫。”白玉堂一笑而过，随即难掩那份黯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还以为能一直长久呢，可惜。”

展昭不动声色地笑笑，脸上的关切却很明显：“你还喜欢她，是么？”

“是啊。”白玉堂长叹一声，“我一直都喜欢她，可惜她不喜欢我了，有时候挺郁闷的，可是恨不起来。”

展昭心中有些酸涩的情绪，还是恪守着身为好友的职责：“既然这么喜欢，你没有试图挽回过吗？”

“怎么没有，但苏虹这个人，平时看着好说话，骨子里倔得很，不会改的。”

“那她现在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吗？”

“没有啊。”白玉堂的脸上流**一种几乎是淡漠的颜色来，“似乎跟我一样，是单方面的痴情，并没有真的在一起，那个人好像不喜欢她。”

展昭轻轻笑了笑，意味深长：“世上的人还真无聊，总是出现这样的戏码，A喜欢B，B喜欢C，C又喜欢A，烦恼永无止尽。”

“也许人总喜欢自寻烦恼吧，”白玉堂无所谓地说，“偏偏感情的事，又不能理智地去思考决定。”

“嗯。”展昭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俩人一起默然行路，不再开口。

快到宿舍楼前的时候，展昭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觉，白玉堂跟着站住，有些疑惑地问：“展昭，你怎么了？落下东西了么？”

展昭不答，默然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望向天空。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