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轿子里看着街道上的人，川流不息的来往之间只觉得愈发闹心，小长生怯怯的说着，“二夫人见小姐这样晚了也不回府，便要来衙门，被三夫人拦了下来，貌似是三夫人说了些话，接着二夫人便晕了去。”

我心里一紧，心想着娘并不是这样吃不得重话的人，这些年来的大娘，三娘，和四娘说得难听话不少，娘也一样的过去了，反倒是今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惹得娘这样。

越想越是气，催了几遍抬轿子的人，头发都乱了些许。

这边厢正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那边厢一群人已经朝着那公子赶了过去，只见一个眉目还算清秀，约摸十五六样子的下人跪了下去，在昏黄夜幕里只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公子，可找着您了，可把奴才吓着了，若公子出了什么事，奴才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呀。”只听那自称奴才的人频频磕头，似是要大祸临头般的。

公子嘴角往上扬了扬，算是笑了笑，声音有着不怒自威的温和肃谨，“我这不好好的。”

说完就往门口处走去，那奴才紧巴巴的跟了去，生怕再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公子头也不回，却爽朗的笑着，“日后若在这样偷摸的跟我，我便先要你这个脑袋搬了家，哈哈。”

那奴才低头大了声“是”。一行人便渐行渐远的消失在了暮色里。

我是在酉时一刻赶回了府里，一进门便见娘的西厢房灯火通明的，屋里人头攒动的走了走去，心里想估计一家子的人都在里面了。

我刚进门，脚还没落地，便看见娘坐在床头嘤嘤的啜泣着，爹爹坐在一旁，一脸的愁容，三娘，四娘也也是心事重重般的立在一旁。

还是三娘先看见了我，举着手里的绢子，笑了声，“老爷，言姑娘回来了，二姐也别哭了呢。”

众人循声望了我来，娘一见我，不知为何哭得更是厉害，忙要起身拉我，我见她似是刚醒，身子还不是很好，忙跑过去扶住了她，嘴里心疼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就晕了去？”

娘也不答话，我向着他众人一一看了去，想从他们口中探得一丝解惑，可终是低了头，我更是焦急，屋里的灯火摇曳着，似是现在我的急切，寻求着光亮的源头。

北面的窗子开着，吹来微醺的暖风，**夏日里蝉鸣的声音，显得这屋子更是沉闷。

我见他们不说话，便坐到娘的身旁，拉了娘的手，“娘，你说呀，可是他们给你委屈受了?"

娘哭得愈发厉害，那声音幽怨哀转，听的人心肠都碎了几许，我也不看他们，连着爹爹都晒在了一旁，爹爹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四娘似是极其不忍，又好像在为我刚才的话做辩白，“言姑娘，这话可是错了，二姐是得了好福气呢。”

娘不听还好，一听哭得更是汹涌，差点又要晕了过去，我听这话大有深意，又极其古怪，探寻的看着爹爹，爹爹狠狠地瞪了四娘一眼，四娘吓得躲到了后面去。

爹爹犹是怕情形再继续乱，开口道，“天黑了，也没你们的事，就先回去吧，我陪陪依兰和言儿。”

他这次说得极其温和，这样的温和于娘和我来说是多久没有过的了，只怕若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他也不会这样尽显一个夫君和一个慈父该有的关心。

三娘好像还是担心，语气探寻的意味很足，“好吧，那咱们就都回去吧，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

转身便领了一行人走了，只听见四娘尖细的声音，“老爷还是好好劝劝姐姐，这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呀，别老是看不开，就算是真成了，她脸上不也有光啊，咱们苏家也算是光耀了门楣。”

待得屋里只余下我们三人，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只听见风吹进来，烛火摇曳的声音，娘止了哭声，看向了爹爹，“老爷，真的一定要言儿去吗？我和您就这么一个女儿呀。”

爹爹看了看我，我看着他没了以前的淡漠，“依兰，事无定论，兴许皇上只是看看，何况那样多家的女子，也未必会是言儿。”

“可是...可是保不准儿万一呀，老爷。”娘犹是不放心地说着。

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可也大概明白了，皇帝登基，我身为官家女子，本就会有一天应诏选秀的，我疑惑道，“爹爹？”

娘却抢了爹爹的话，拉了我，抚着我的额头碎发，因是刚才回府匆忙，连着发髻都乱了，娘爱怜地看着我，“言儿还小，你也忍得下心让她去那是非暗黑之地？”

爹爹沉默着，娘依旧说着，“言儿，娘真后悔，后悔今日没问清楚就要你去了衙门里。”

我疑惑更重，“你爹让你去，哪里是要你们闺阁女儿家的认识，是皇上南巡，要你们入宫啊。”

说完娘便又哭了起来，我听完，脑中“轰”的，只觉得空白，再没了其他，我目光移到爹爹身上，想要得到实话，只是这时候才发现，在烛火的映衬下，爹爹也老了许多，可我知道，这不是为我娘。

爹爹不忍道，“言儿？”

到底还是爹爹的一手策划，我扭头不再看他，泪顺势便流了出来，我本想忍了进去，只是我何曾忍得住。

“爹爹知道这些年亏待你们母女，可是...”我未听完，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厌弃，打断道，“爹爹是亏待了我们母女，爹爹既然知道亏待，就是这样弥补的么？”

娘听我这样说，眼里尽是哀戚，望向我，示意我噤声，爹爹也没有生气，许是他明白了吧，他看着娘，“依兰，我...”

“我不怪老爷，我嫁于老爷便知道，我这个女儿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娘顿了顿，满脸的不舍得，望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只是我竟不知道这样快，我总感觉还有采言，怎的这样快就轮到了我的女儿。”

娘这一声说得悲愤，好像真的感觉到了这些年的不公平，屋里热得紧，即便有着风吹进来，那也是热的暖风，我们的额头都隐隐见着汗珠。

我听完娘说完，疑惑的问，“是呢，爹爹，姐姐可比我大呢，怎么反倒是我？”

“你大娘说了，你姐姐中意你表哥，今日是去寒山寺就着你表哥求姻缘了。”我听罢，脸上已是青了，嘶声道，“爹爹。”

“嵩韬表哥自小与我情投意合的呀，不是说等明年就订了亲的吗？”我眼里满是恨意的看着爹爹。

爹爹看着我，并不是没有歉意的，可是他那样的歉意是可怜，我是看得出的。娘拿着绣着芙蓉花样的帕子擦着我脸上泪。

“言儿，你爹爹终是不得已的，这就是命啊。”娘没了先前的哭闹，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仍是不甘心，待要再说，娘却开了口，“一切听老爷的，大姐有心，我也不好说什么。”

娘就是这样的好性子，我有时会想，若是娘有了大娘她们一半的狠辣，也不会受苦受累这样多年。

爹爹拉了娘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必不会亏了你们母女，更何况，刚才不是说了，皇上也未必真的会选上言儿，到时候给她指门好婆家。”

我恨恨的夺门跑了出去，脑子里想着爹爹最后那句话，“皇上也未必真的会选上言儿，到时候给她指门好婆家。”

多么可笑，今日衙门后院的一下午，竟是变相的选了秀，这已是传出去的事了，若是真选上，那也罢了，若是选不上，谁还会要皇上遗弃了的女子。

呵呵，指门好婆家，话语犹在耳际，只觉得可笑，只怕我这一生便这样的毁了。

姐姐呀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待我好的，竟不知你这样和我抢，这样想着，更是心灰意冷，回了自己屋里，躺在**捂着被子哭得更厉害。

夜里这样静，从没有感觉过，静的这样的可怕，好像吞噬了自己。

待哭得累了，已是夜深，可仍是没有半分睡意，想着今日的事，猛地一个激灵，今日见的那个男子，他，他，他莫不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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