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爷爷去世后，葛老爹、葛老娘因为田里的活多、活重，就把刚会爬的葛大哥交给了葛奶奶和葛姑姑们。只是每次劳动后，去接儿子的葛老娘总会看到儿子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一次，葛老娘像往常一样将孩子交给葛奶奶，但葛老娘只是到田里转了一圈儿，就悄悄来到葛奶奶家的屋檐下，透过窗户，她瞥到自己的儿子在屋里四处爬着……忽地，一声老太的呵斥把屋外的老娘吓一跳，随后便是婴孩儿的啼哭声，接着姑姑们用力地打着小婴孩儿。母亲的天性促使葛老娘冲进屋，大声喝道：“我不用你们看孩子！”

由此，矛盾加深。

刚刚牙牙学语的葛大哥因为感冒想吃奶奶家的梨子，葛老娘就去梨树下拣了几个坏梨子，却被葛四叔一顿骂。

葛清水是没挨着饿，也没受多大的苦。但他的降生却给他的母亲带来莫大的麻烦。葛清水出生两百天后，因流感而患得肺炎直至其八周岁入小学时方才根治。

葛清水刚出生时，葛老爹和葛老娘不太开心，因为他们很想要个女儿——真是不一般的农村人啊，重女轻男！

葛清水降生在夏天，所以他一直喜欢着夏天——可以穿很少的衣服，特舒坦。为此，他很羡慕南方人。也许人一降生，所有一切是注定了——北方降生的他曾在南国度过八年。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葛清水不是女孩儿的缘故，葛老爹埋怨起葛老娘的肚子不争气，于是贫苦的生活有了争执。

冬春之际，未满一周岁的葛清水患了感冒，村里的庸医给他开了所谓的去感冒的药片，其实那是会导致闹肚子的药。

葛清水还真勇敢，那么小，吃那么苦的药居然一点叫声都没有。不久，葛清水开始剧烈地拉肚子，葛老娘用了超多酵母都没用。葛清水的小肚子始终鼓鼓的，鼻翼张息异常。葛老娘看着心痛，当晚未睡，来天，用小被褥包裹着葛清水来到石县医院。

那是一次可怕的经历，葛老娘抱着葛清水来到医院，慌忙中误进一个房间，满以为可以看见医生，却发现房间的病**躺着一个死人，吊瓶仍在点滴。葛老娘赶紧抱着葛清水走出那个房间，却与进来的人撞个满怀。葛老娘抬眼一看，竟是自己养母大哥的儿子，她的表哥，葛清水的表舅。

葛表舅见到抱着葛清水的葛老娘，先是一愣，后来问清缘由。葛表舅的眼圈发黑，眼睛微红，他告诉葛老娘，**的死人是他的发妻。

接着，葛表舅把葛老娘和葛清水交给了一名医生后，就走开了。

医生给葛清水检查完，大骂道：“你到底给婴儿吃了什么药？孩子烧没退，现在已经转为急性肺炎了！这孩子给你真是瞎了！”

根本不怪葛老娘，葛老娘痛哭流涕。

当天晚上，已经在小脑瓜顶部打了一个吊瓶的葛清水醒了，哭着要吃奶。

这时，住在县城的葛姥爷来了，他挠挠葛清水的脚心，葛清水一缩脚，葛姥爷笑着说这孩子没事儿。葛姥爷把娘俩接回了家。

当时，葛姥爷家还有三个在读书的少年——两男一女，当然都是葛后姥姥生的。葛老娘的亲弟弟已经被葛姥爷送去参军了。三个少年看到婴儿很是开心，不断地逗着葛清水。

葛姥爷跟葛老娘唠着家常，而葛后姥姥躺在一边看报纸。

葛老娘跟葛姥爷提起在医院看到她表哥的事，葛姥爷说：“你表哥前途无量啊，六十年代的大学生，现在虽然死了老婆，但他很快会和县长的女儿结婚，前途无量啊！”

第二天，葛老娘发现葛清水的烧退了，肚子也不胀了，便去医院取些药回家了。

石县地区多山，尤其是葛家村的周围山峦密布，倒也郁郁葱葱。不过，如果因为大雨或大雪封山的话，你就甭想有车可以从县城直达葛家村，当然马车、牛车除外。

回来的那天，是冰消雪融的春天，连小河的水都潺潺而流，河流旁边玉米地开始了又一次解冻，农民正在奋力地刨着玉米根儿，放眼望去，一个个玉米根儿尖尖地矗立着一大片……

下午，葛老娘抱着葛清水坐在一辆回家的马车上，谁知车老板儿中午没有给马饮水，结果在车老板儿和葛老娘聊天的时候，那只马独自向路边很深的河沟奔去，车老板儿慌忙醒过神儿来，但已经来不及刹车，整个车便扣在河沿上。车老板儿来不及跳车而被压在车下；至于葛老娘和葛清水就比较神奇了：原本葛老娘抱着葛清水盘腿坐在车中间，但当车翻的时候，二人竟然没有被压在车下，而落在河岸的玉米地上，葛老娘仍然保持着在车上的坐恣，葛清水依然安稳地沉睡着，两个人一点儿伤都没有，虽然旁边就是削得很尖的玉米根儿，除了葛老娘的身上沾了些土外，没有一处伤痕！很是神奇！

回到家，葛大哥小脸脏兮兮又可怜巴巴地瞅着葛老娘：“爸爸又去了……妈妈，我饿！”葛老娘把葛清水放在炕上，让葛大哥看着点儿。疲惫中，葛老娘系上围裙，烧火造饭。

葛老爹喜欢文艺，虽然只读过三年小学，但内中的艺术细胞让葛老爹在“文革”中确确实实火了一把。“文革”中，村子里组织了“批刘批邓宣传队”，葛老爹也是其中一员，像三句半什么的，葛老爹还真拿得起、放得下。

不过，辉煌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文革”一结束，宣传队解散，但葛老爹就是不愿意离开宣传队，见天跟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在宣传队打牌、赌博。一旦输了，回到家中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再者就是酗酒，或回到家中倒头就睡，根本不管家里还有葛老娘和孩子们。

那次，重病中的葛清水就是不愿意离开别人的怀抱。葛老娘抱了几个时辰两臂实在是太累了，就打算让还在睡觉的葛老爹抱一下，葛老爹哼一下：“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气得葛老娘一阵头晕。葛大哥饿了，哇哇直哭，葛老娘便把葛清水交给大儿子，虽然抱着婴儿很累，但是为了不饿肚子，葛大哥努力坚持着。

葛老娘一直觉得老葛家的人在耍她一个孤立的女人，即使是自己的丈夫也在耍她。当初，葛老娘做知青时，曾遭遇当时大多女知青的命运，她被生产队队长看中了，队长还对她动手动脚，结果队长被副队长——葛清水的三叔给揍了。因为这个葛三叔还受了处分。原本葛家人以为葛老娘会因为感恩而嫁给葛三叔，但是葛老娘却喜欢上了葛老爹——爱情的变幻莫测让人难以琢磨。可葛老娘的爱情没有获得葛老爹的青睐，有一次，葛老娘因为头痛而睡不着觉，可丈夫对她不闻不问，葛老娘只好间隔一个小时吃几片止痛片，等到来天晕死在炕上时，葛老爹才着了慌，急忙找村里的大夫，大夫说：“假如她把这瓶药全吃了，那就没救了！”

（8）

在葛老爹和葛老娘结婚的头天晚上，葛老娘的养父对葛老爹说：“你能养得起她？”意思比较晦涩，不知是不是指葛老娘容易轻生。

葛老娘因孤立无助而想到自杀，她先去葛奶奶家要了半瓶卤水，说是用卤水回家喂猪。葛奶奶没有怀疑地给了她。葛老娘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喝，回到家门口腿就**。可葛老爹居然还推了葛老娘一把，说：“没啥事儿！”但葛老娘晕菜了，才把他吓了一跳。事后，葛奶奶撒泼大叫：“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后来，葛清水读高中时，由于他的原因，葛老娘又轻生一次。

葛家人对待葛老娘的冰冷态度为葛家未来的生活埋下了隐患。

说实在的，葛老爹是很有意思的人物。葛老爹虽然不吸烟，但嗜酒如命。不过由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与酒说了拜拜。正因为葛老爹远离烟酒，使得葛清水纯洁自我：不吸烟、不喝酒。好了，有些扯远，还是说葛老爹的“戒酒事件”吧，那真是一件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故事——在给葛老爹的大哥盖好结婚的新房之后，葛老爹喝酒庆祝。哪知葛老爹喝多了，满嘴胡咧咧。后来，酒没了，醉醺醺的葛老爹拿起女人用的头油就灌，嘴里还不停地说：“好酒，好酒啊！”葛三叔抢过头油，葛老爹居然还骂道：“我操你妈，你抢我酒……”当时，葛奶奶就在旁边。

（9）

没有自杀成功的葛老娘，选择走自己母亲的老路，以此离开这个她认为冷漠的家庭——葛老娘独自去黑龙江寻找生母。后来，她对别人讲过：“我可得好好地对待我的孩子，不能像我妈一样！”

葛老娘将两个孩子扔在家里，留下一封书信而遁。

看过书信，葛老爹将家里的事情托付给葛奶奶，抱起葛清水、领着葛清水的大哥追妻而去——那时葛清水三岁半。

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葛清水显得很惊喜。坐在火车上，看着外面的景物：平原，稻田，山脉，河流，还有小船，葛清水只在葛老爹闲来无事所涂鸦的本子上见过小船：“爸爸，小船啊！小船啊！我要划船！”葛老爹无奈：“下车划，下车划！”呵呵，下车的地方离葛清水见到小船的地方有几百公里之遥。当列车经过铁架桥时，恐惧的葛清水不敢往窗外看，**伏在葛老爹的身上。

根据已知的地址，在葛老娘到的当天下午，葛老爹带着两个孩子也到达黑龙江。

从此，葛家四口开始了流浪的寄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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