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久，葛清水所在的小学一年纪的九个班要并成八个班，葛清水从原来的班级被调到一年五班——他在这个班级一直待到毕业。

刚到这个班级的时候，葛清水还是比较乖的，上课积极发言，但是班主任老问他叫什么名字，让葛清水感觉超级不爽。

小学一年级期中考试，葛清水看着满卷乱七八糟的试题有点儿发懵。而监考教师是个很厉害的大胖女人，那大胖女人好凶：“试卷上的问题我只念一遍，谁再问我就揍谁！”

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怎么能看懂“填空”、“选择”、“问答题”这些字样，葛清水害怕被揍，于是胡写一气。即使真有问题，他也不敢问那个大胖女人，因为大胖女人给前面的瘦猴好几拳。

每个智力健全的孩子都不是白痴。不过，由于缺乏父母的必要教育和葛大哥的不断“残疾”，使得葛清水变得唯唯诺诺，他既想了解外界又恐惧，性情犹犹豫豫。

小学一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葛清水全班52人，他排名49；葛大哥在五年级上半学期的考试成绩是全班50人，排名40。

葛家父母开始发了愁，他们没想到竟然养了两个笨蛋。

提起葛清水，葛老娘常说他小时候有多聪明，记忆力有多好，怎么越长大越完蛋了？！

儿提时代的葛清水的记忆力确实不错。搬进县城不久，葛老爹带着葛清水回了次葛家村。可回来时，葛老爹却忘记家在何方：“二胖啊，咱俩找不到家了！”葛清水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爸爸，我知道！”跟着葛清水，葛老爹到家了。那时的葛清水背个唐诗宋词什么的更是手到擒来，不过只是背，他可不知道怎么写，至于是什么意思，那更是一头雾水——五六岁的小孩儿都是这样，他们的大脑正在发育，所以掌握东西可以不求甚解，然而不求甚解就容易遗忘。很多人对大学、中学的一些文化知识会有很清晰地了解，而对小学的教学内容比较生疏，这不是时间久远的缘故，而是落后的中国教育讲究的就是死记硬背，完全是应付考试，考完试也就将“敲门砖”丢在一边。比如说，小学的语文考试上会有“解词”这样一道题，也就是把这个词的意思解释一下，在小学生们捂着耳朵，或者面对面，或者独自大声背诵后，在考卷上完满地写出答案，但是你问他这个词怎么应用，他则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有很多“学习”很好的小学生，他们的作文却写得一塌糊涂。

长到八九岁后，儿童的大脑发育逐渐迟缓，有很多家长会认为原本聪明的孩子，上了小学一年级仍然很不错，三、四年级怎么就不像话了呢？其实这是正常现象。这个时间段需要家长用合适的手段引导孩子向健康的方面发展，打骂不但无济于事而且会适得其反；孩子们呢，要自己要想方设法锻炼大脑，比如说葛清水吧，葛老娘让他打瓶酱油，他会左手攥着钱，右手握住瓶子，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酱油，酱油，酱油……”

（21）

寒里假，父母上班后把哥俩锁在家里学习。葛大哥还好说，通过各种渠道借到很多的小人书在家看，而葛清水认不得几个字，只能看图画，看得他十分无聊。至于寒假作业，也就那么回事，早就划拉完了。可做得对与错，葛清水才懒得理，只是见天躺在炕上眼望屋顶，神情萎靡。

家里没钱买电视，葛清水经常耳贴墙壁，听邻居家电视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那个时候，一到晚上八点听到熟悉的旋律响起，他就会满屋叫喊：“《蓝精灵》开始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大多看过《蓝精灵》，而葛清水比较可怜，他是听下来的。葛清水看的第一部卡通片是在邻居家看到的残缺不全的《咪咪流浪记》。那时每当葛清水哭闹，葛老娘便会抱着葛清水到邻居家看这部卡通片。很多年后，葛清水耳边时常萦绕那个让人心碎的嗓音：“……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就算寒冷大风雪落下，能够见到他，可以日日见到他，如何大风雪也不怕，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如果你见到他就劝他回家！”小主人公“咪咪”带着狗坚持找爸爸——小葛清水看到卡通片里狗惨死的片段，他便难过地想起葛家在农村养的大狗。

早年间的东北农村，农民在物质上的生活非常贫乏，根本就没人理会精神的满足。也只有在每年的夏季或秋季，在卖茧或卖粮后，谁家卖的钱最多，谁家就会请乡里的电影队来自家的庭院中给乡亲们放一场电影。届时只听得全村犬吠孩子叫，家家户户老老少少拿着小板凳，甭管蚊子多，还是天气冷，乡亲们聚集起来像过节那般兴高采烈。

葛家在村子里算是精神文明过得最好的家庭了——请过两次电影队，还请过唱大鼓和弹三弦的“瞎子”；因为葛老爹和葛老娘比较喜欢看书，葛家还有很多书，村子里的年轻男女一有时间就会往葛家扎，俨然把葛家当成了村子里的“图书馆”。葛清水依然清晰地记得，由于村子里刚刚通电所以供电系统还不健全，也不稳定，停电是家常便饭，不过这并没有阻遏年轻人读书的渴望，仍有人在煤油灯下苦读着杂志与故事书……再加上，葛家还有当时很多人认为不可多得的零食——果丹皮——葛老娘回县城探亲买的，五分钱一根——有的村民不知道咋吃，居然连塑料一起吞；有的果丹皮因为放的时间太久而生出很多小颗粒，但还有人把它消灭。相信很多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左右出生的人都是吃果丹皮长大的，它算是非常成功的山楂制品之一，至少能让三十年后的人们念念不忘。

葛家在黑龙江的时候，葛姥姥家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当时葛姥姥买这部电视机只是为了观看轰动一时、万人空巷翁美龄版的《射雕英雄传》。看着看着，葛大哥不学好，学人家欧阳峰蛤蟆功，结果在屋外“练功”时，左膝盖被一块大石头碰到了。当然，每个小孩子的身上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伤，葛大哥身上的伤，是膝盖；葛清水除了脚踝的一块永久的伤疤外，还有手指上有一条被缝过的痕迹。

那是小学放暑假，葛老娘带着葛大哥、葛清水回乡，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看到家乡，葛大哥显得特别兴奋，在下山的时候猛跑，任凭葛老娘怎么喊也刹不住闸，结果葛老哥一跪，右膝盖被锋利的石头碰伤了，在葛家村葛奶奶家里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葛老娘常常从乡里的集市上给葛大哥买一些好吃的，当然葛清水都能分享到，乃至后来，葛清水干脆不管葛大哥的伤势如何，见天坐在门槛上等妈妈拿好吃的回来，一见妈妈回来，他便疯跑过去。

小葛清水确实满馋的，还没离开农村那会子，葛四叔、葛四婶和葛奶奶住在一起，当葛四叔的孩子满月了，家里来了很多客人，葛四叔自然要在家里摆酒席，葛清水也想打打牙祭。他虽小，但他知道锅里蒸着又白又香的大馒头，于是他揭开锅盖，结果小手被蒸汽……

有一天，葛老娘去乡里给葛大哥取药，葛清水和葛大爷的儿子——堂弟，葛三叔的闺女——大堂妹，葛四叔的闺女——小堂妹在一起玩。那个时候，农村的小孩子普遍缺钙，掉个指甲盖什么的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堂妹的指甲盖掉了，几个小孩就用石头砸烂指甲盖玩。可一个不小心，葛清水把他的左手食指给砸断了，但葛清水居然没感觉痛，也没有血流出，但他还是大嚎，为的是借此弄点好吃的。然而，他把葛四婶哭烦了，葛四婶只是用破抹布把葛清水的手指包住。葛清水见讨不到什么好嚼物，便回到堂妹、堂弟中间，他们轮番用石头砸葛清水的断指，还真奇怪这节断指非常结实，怎么砸都不会有异样。后来，葛老娘取药回来，大惊失色，赶紧带着葛清水，拿起断指去乡卫生所，这才将断指接好——数年后，葛清水想起此事脊梁就凉飕飕，如果当时他将自己的断指给砸坏，那么他的左手就是四指儿了，也就成了传说中的“九指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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