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芳每个星期定期来打针。在肌注完第三针、也就是最后一针长效青霉素的那天，王小芳笑盈盈地走进诊室，递给常念军一张入场券：“常医生，邀请您今晚参加在南都宾馆举行的企业界歌舞沙龙。”

不要以为军人只会正步走、喊口号，唱歌、跳舞确实是常念军的喜爱，而且是擅长的。这要得益于他的研究生导师、一个比后来当了国务院副总理的吴仪还要有风度的老太太。老太太就是在军医大学校长、一个少将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她的观点：“未来的真正人才不光要会搞学术，还要学会艺术和交际。军队的人才也是这样。”她在招考研究生进行面试一关时，不会唱歌、跳舞的一概不要，尽管这一做法饱受争议，但那个将军校长并不干预。常念军为了上她的研究生，还恶补了两个月跳国际标准舞呢。

不过这时常念军掂了掂印刷精美的邀请函，沉吟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会跳舞呢？”

王小芳穿一身清新淡雅的连衣裙，一头乌黑自然的披肩发映衬着身上月白色的百合，映着她那经过精心修饰、却又很难看出化妆痕迹的清秀的脸，她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清纯和美丽。这时她眨着眼睛天真地说：“怎么，没有勇气？我就不相信您会那么呆板，不会跳没关系，去见识一下也好。”

常念军半是尴尬地笑了笑，这话倒也有道理，也正好去放松放松。但他还是很机警，按照一般人的思路说：“王小芳，你有什么事吗？”

王小芳咯咯笑了一下，似乎看出了常念军的心思，很诚恳地说：“就当对您的感激吧。常医生，我看得出来，您是好人，可我个人对您不会有非分的想法，您不用担心的。”

窗户纸反倒被人家捅破了，常念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那我就带着轻松的心情去了，正好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不妨问一下，既然是企业界的，要交赞助费吗？”

没想王小芳有意卖个关子：“那当然，岂有免费的午餐？”

常念军紧张了一下，眉毛都挑了起来：“要多少？你可知道我们当兵的并没有多少工资。”

王小芳更是无邪地笑了，薄薄的双唇间**整齐、洁白的牙齿。她不得不坦露道：“您的赞助就是帮我介绍您们医院象您一样好的一个外科医生给我妈看病，我呢，也帮您扩展客源。”说完，期待地望着常念军。

看来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但这种“交易”对在医院的常念军来说是很容易办到的。常念军喜欢这种坦诚的性格。

王小芳确实没有撒谎，她也清楚不应该在当兵的面前绕弯子。但她确实有她的打算。

跟大多数女孩一样，当初王小芳怀着一颗发财的梦想，大学一毕业就来到南都淘金。她要赚很多的钱给母亲治病，父亲早逝，母亲在农村操劳了一辈子，独自一人撑起了一个家，把姐弟俩拉扯大，供她大学毕业，却也落下了一身的病痛也舍不得治疗，她发誓要把母亲的病治好，同时让弟弟也考上大学。

王小芳学的是会计专业，但由于刚毕业，经验不多，各家会计师事务所给出的薪酬都不是太理想。很偶然的，王小芳得知南都宾馆要招服务员，而且待遇从优，报考的女孩子络绎不绝。王小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了名。很多女孩子都是浓妆艳抹的去应考的，没想无心插柳、略施淡妆的王小芳却以她良好的形象、内在的朴素的气质、较高的文化程度征服了教官，居然层层过关。

王小芳把工资大都寄回给了母亲。

没过多久，王小芳就接到了弟弟的一封信，说母亲的病情加重了，主要是风湿性心脏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医生说需要很多钱治疗的，但现在钱已经几乎花光了，母亲怕花钱，就是不肯积极上医院。弟弟说他也想辍学来南都跟姐姐一样打工赚钱给母亲治病。

真是天要灭人呀。王小芳痛哭了一场，显得是多么无助、无奈。就象那么多的影视作品、文学作品反映的那样，我们仍然可以想象王小芳是怎样迫于无奈被他人利诱步入这条烟尘之路的。

王小芳把赚到的钱寄回老家给母亲看病，写信宽慰老人说业余时间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赚了一些钱，劝母亲一定要坚持到医院就诊，劝弟弟一定不要荒废学业，将来努力考上大学。但王小芳又不敢一次把钱寄得太多，怕母亲起疑心，一旦母亲起了疑心，她会宁愿选择死的。写信的时候，王小芳内心总是隐隐作痛，一种莫名的耻辱感总是要缠绕着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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