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儿，”御风托起他的下巴，凝神望着他的眼睛，忽觉得那对黑瞳里似有聂氏的影子在游弋，不觉心下一沉。她暗叹一声，细眉微皱，道：“豚儿是母后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有了豚儿，母后的日子再苦再难也是有指望的。”

豚儿仰望着御风的脸，轻声说：“母后放心，豚儿不会懈怠的。”

“那就好。”御风点点头，接过水嬷嬷递过来的毛巾，把豚儿额上和颈间的汗湿擦抹干净，又取了一件织着团龙纹样的外褂，给他穿在身上。

婢女见皇上起身，端来用冰镇过的绿豆汤，御风尝了一口，拧眉叱道：“这绿豆汤冰得太过了。皇上年幼，喝这么凉的东西会伤脾胃，你们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水嬷嬷忙接过来，也尝了一口，说：“今儿这碗绿豆汤果真是太冰了，前几日都不是这样的。娘娘放心，但凡给皇上进的吃食，妾身都是亲口尝过的，太热或太冷，妾身都不会让皇上食用的。”

御风点点头：“你是生养过孩子的人，行事自然比那些年纪轻不经事的稳重，哀家把皇上交给你，这些年你是尽了心的，哀家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来日方长，哀家和皇上必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

水嬷嬷眼里立时盈满了泪，蹲身施礼道：“多谢娘娘。娘娘能允许水亮进宫，让我们两母子团聚，对妾身来说是莫大的恩惠，对亮儿来说是莫大的荣宠，妾身母子俩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呢。”

“你知道感恩，便不枉哀家这些年对你的信任了。”说着，御风站起身，豚儿仍握着她的衣襟，不肯放开。

御风帮他紧了紧束发的丝带，俯身温言道：“傍晚日头落了，但地上还积着暑气，今日母后已见过皇上，皇上就不必再到锦华宫请安了，安心在书房温书吧。”

“是。”豚儿答应着，十分不舍地松开手，送御风出门。

小畹一直无语，直到出了养元殿走回到长街之上，方开口说：“皇上对娘娘很是依恋呢。”

御风扶着她的手臂，轻叹道：“哀家对豚儿又何尝不是呢？若没有豚儿，只怕这漫长的日子哀家也没耐心再熬下去了。”

小畹一惊，肃了神色道：“娘娘怎么说出如此伤感的话来？如今后宫前朝的安定都要仰仗太后的明/慧，娘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才是啊。”

御风抬眼望向长街尽头那重重殿阁，夏日迟迟，如火骄阳将远处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晒得仿佛要熔化了似的。而锦华宫则掩映在绿树荫里，红的宫墙与绿的浓荫相互交叠，彼此碰撞，触目却也生出几许清凉。

她长吁了口气，对小畹说：“哀家自会撑下去的。不然，又能怎样呢？这辈子的喜怒哀乐，都跳不出这又厚又高的宫墙了。”

小畹禁不住心酸，默然低首，说：“既如此，咱们就想法把这苦日子过出点甜味来吧。”

御风闻言眸中微微发亮，噗地一笑：“这话倒让哀家想起那位卖茶水的崔婆婆了。”

小畹也捏着丝帕掩住唇边的笑意，接口道：“可是呢，不知那个吹牛婆婆茶水摊现在怎样了，那玫瑰饮的味道着实让人难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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